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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那天晚上,天上疏淡月影,晕血的宋教主正背对着那血淋淋的五具尸体在挖坑,小萝莉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也下来帮忙挖坑。
    两人挖好了坑,宋观这货因为无法直面沾满血的尸体,最后还是小萝莉拽着尸体丢进了坑。两人一起参与完成了挖坑埋尸的工作,但从根本上来讲出发点明显不同。
    宋观是因为如果不挖坑把这些人埋进去他就浑身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毛病,他自己姑且把这个分类成强迫症的一种,而小萝莉虽然没有说一定要让这五个大汉曝尸荒野,但也绝对没好心到给人埋尸,但看着宋观挖坑挖到满头大汗的模样,转念忽然想到若是这些尸体落在外头,那是很容易留了痕迹叫后面的人观察到蛛丝马迹,从而追查到她,衡量了一番,又见小胖教主那挖坑速度那么慢,姚小姑娘就干脆下来帮忙一起埋了。
    夜里睡觉,宋观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躺在离小萝莉不是很远的位置上,反而是隔着火堆两人躺的位置呈一百八十度。其实宋观也不是特意这样,只不过挖完坑溪水里泡过之后累得跟条狗一样,趴着就倒地睡了,又或许的确是有些潜意识的缘故。
    小姑娘背部的伤口正值愈合期,有时候痒痛地让人晚上都睡不着,所以火堆里加了助眠的香料。火焰燃烧,燃出一段幽幽的香气,像是仙客来的花香,而宋观很快睡去,可小姑娘却一直没有入睡。
    银白的弯月挂在天际,锦缎一般的墨色夜空里月牙弯弯倒像是一抹不大显眼的微痕。深夜里始终还没有睡去的小姑娘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宋观身边。秋日虫鸣总是时断时续的,不比得夏日的盛大。
    这个时节绿意到了尽头,那些虫子的鸣叫声音也似到了尽头,进了耳朵听起来也不见了六月里的喧闹,倒像是人走茶凉的切切低语,透着一股自怨自艾的意味。
    夜里唯见虫鸣,姚小姑娘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宋观的睡姿,然后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观的脸。胖脸戳起来手感很好,她忍不住又戳了两下,然后又伸手揉了揉,捏了捏。她就像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对着宋观非常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摸了摸宋观的肚皮。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半夜起来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嘛,然后她想起了今天死去了的五个人,她想,这个小胖子是不是因为那五个人,和她分生了呢。
    手掌底下的肚皮软绵绵,她不知道,也不能问,其实也是无需问,倘若问了的话,这个小胖子一定是会告诉她,并没有同她分生的吧。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倒不如不问。
    天上的秋月显得有几分空幽寂然,姚小姑娘坐在来,靠着小胖子。她摸了摸小胖子的肚子,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脑袋底下软绵绵的胖肚子随着小胖子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韵律。她本来只是想靠一靠,也许过一会儿该躺会自己的位置,她枕着小胖子柔软的肚子,看着枯木繁星的夜景,她原本只是想靠一靠,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去。
    这一个晚上姚小姑娘睡得很是安稳,并且大概是近来几天睡得最香甜的一个晚上。仙客来的香气浮浮沉沉,这一晚她的梦里没有父亲冷冰冰的脸,没有大哥狞笑的样子,也没有刀光剑影鬼魅魍魉那五个男人下流言辞不堪的举动。
    她曾这样想过,倘若没有办法了那就死吧,袖子里藏着冰凉凉的匕首,哪怕死了也好过受那样的辱。那时那样平静,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糟糕透顶得再无回转之地,还能怎样糟糕呢?
    此刻枕着小胖子的肚子,姚月予随着小胖子起伏的呼吸梦见了蔚蓝色的湖水。梦境里的身躯仿佛没有了重量,她感觉自己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走,但却不想动,于是就飘在水中央,随着波浪随意地起起伏伏。黄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穿过湖面,又落在身上,她懒洋洋地翻一个身,好像每一根血管的走向都在阳光下被曝光了。
    而这个晚上宋观是睡得蛮痛苦的,因为整个梦里乱七八糟,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还是痴胖版的孙猴子,因为太能吃,和天宫后勤部人员结怨,最后大闹天宫被如来镇压在五指山下,这见鬼的吃货情节并不是最坑爹的,坑爹的是他被镇压的时候,还不是肚皮朝下而是肚皮朝上,然后他就非常愤怒地在梦里大喊你们是不是人啊,我这要是有孩子知不知道孩子都要被你们压流产了,就不能换一个姿势镇压吗,很难受的好吗。
    然后如来听了之后哈哈哈大笑说,你有个屁孩子,肥成这个样子你是被压得屎快流产了吧……卧槽,什么鬼情节,宋观挣扎着从坑爹梦境里醒来,结果张开眼就看见趴在自己肚皮上睡得很是香甜的小萝莉。
    宋观:“……”难怪被梦见压在五指山下。
    再后来的事,便是宋观带着小萝莉寻找出这深山老林的路径。两人赶到武威城是正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宋观想了想先拉小萝莉去医馆,结果到了医馆门口小萝莉死活都不肯进去,宋观连哄带骗连糖葫芦都拿出来了,但是小萝莉就是不肯,明明之前还说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却又不肯了。
    而宋观道理也说了,糖也拿出来了,他见小萝莉还是不肯,干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医馆里走。小萝莉惊得“啊”了一声,忙搂住了宋观因为太胖而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结果令宋观完全没有想到是,在见着大夫的时候,小萝莉她突然猝不及防地直接抬手,一手刀把人家大夫给打昏过去了。
    宋观惊呆:“你……你怎么把大夫打晕了?!”
    小姑娘搂住他的脖子不说话。
    一旁的抓药的小童也是惊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嗷”地一声扑到昏迷的老大夫身上,凄凄切切地喊起来:“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你怎么了啊,师父!”
    宋观简直头大,抛下了诊金,忙趁着药童摇晃那白胡子大夫的片刻功夫,抱着小萝莉跑了。
    到了街头转角的地方,宋观将小姑娘放下,板了脸就想好好教育一下,但是小姑娘在落地的时候便仰起脸来看他,乌黑的眼睛满是认真的神色,这样诚恳地认错:“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宋观原本想说的话就顿时被噎在喉咙里,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干坏事的时候干得理直气壮,做完坏事认作的时候态度非常诚恳,简直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宋观噎了半天:“你要真知道错了,那你做什么又把大夫打晕。”
    小萝莉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伸手搂住宋观的浴桶腰:“哥哥,我不想看大夫。”
    卧槽还撒娇!
    知道观哥最受不了就是小盆友撒娇吗……
    宋观简直无力扶额:“为什么?”
    小萝莉将脸埋在他怀里:“哥哥,我怕。”说完这句话见宋观没反应,她拉住宋观的袖子,摇了两摇,“我们不去好不好?”
    宋观:“………………”
    鉴于小姑娘怎么都不愿去医馆,估计再带小萝莉去一次小萝莉也只会把大夫打昏,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是强行给小萝莉点穴把人拖进去,但这样的话就太专制太大家长太裘长老了。
    宋观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强行带小姑娘去医馆看病的打算,觉得实在不行,可以到时候把人带回圣教,圣教的毒物药物蛊物产业非常发达,别说嗓子哑了能抢救回来,就是变成哑巴都能抢救回来。这样一想的话,也就稍微安心了一些。
    除此之外还要做的事情就是本次出门圣教要求的任务了。停留在武威城的这几日,宋观成功地和“暗桩”同志接上了头,对方见着宋观非常震惊感动,热泪盈眶的来是恨不得血溅当场以示诚心,在这样狂热的崇拜面前宋观有点尴尬,不过好歹也是完成了任务,而任务成功完成这表示着他也差不多可以回圣教了。
    完成任务的当天晚上,宋观和小萝莉在客栈房间里吃饭,宋观在围绕主题跑三圈和直入主题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直入主题。
    宋观拿着筷子,一脸郑重地说,“我要跟你说一件大事”。小萝莉愣了一下,宋观说,我是圣教的,啊,对,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坏的“魔教”,但其实我们教一点都不坏的,外面乱说的,我们圣教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尊老爱幼拾金不昧巴拉巴拉巴拉……
    还没有等宋观郑重地说到最最最关键部分“你愿意加入我们圣教么”,一旁的烛火映照之下,小姑娘早放下筷子,一只手托着腮,她听着宋观讲述团结友爱大圣教,忍不住想笑,弯了弯嘴角,然后在宋观看过来的时候,说:“哥哥那我能加入么?”
    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宋观连准备好的万一小姑娘对圣教有抵触心理的第二套方案,都能丢一边去了,他特别高兴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到了圣教之后,我会罩着你的,”烛光晃晃悠悠地落在人身上,明明黄黄的光,然后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古装剧,当中一个情景入了脑,宋观拉住小姑娘的手,“那我们结拜吧,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你到了哪儿,我都罩着你。”
    宋观觉得自己真机智,这样就能抬高小萝莉在圣教入门的身份,适当贴金,有利于日后小萝莉竞争比较高大上的岗位,比如堂主啦护法啊什么的,像这样掌权的职位,能更好地方便小萝莉贯彻搞死乔家的中心思想,并且,将小姑娘笼在教主名下还能起到一定的庇护作用,除此之外,之前他扒小萝莉衣服敷药的事情也能揭过了,这都是哥哥纯洁地给妹妹敷药的举措好吗,你们要是想到别的地方去……那!一!定!是!因!为!你!们!太!龌!龊!
    哈哈哈哈,真是一举多得,一石三鸟,必须要点个赞。
    宋观带着姚小姑娘回到圣教时,比原定计划晚了许多。秋日云淡,天空一碧如洗,圣教所在的这座山没有名字,宋观曾问葛堂主这山叫什么名字,当时葛堂主挺了挺胸,说,这山有没有名字,此地皆在圣教名下,就不需要有名字,宋观当时就送了葛堂主六个点“……”
    古旧的青石阶旁是秋日依然葱绿的树木,他牵着小姑娘的手,两人还尚在山脚之下,便听到山上敲响的钟声,林中惊鸟飞起,白玉的牌楼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走月逆行云”。宋观带着小萝莉一直走到山顶,那一片重楼叠阁外的高墙大门前,已有人等在那里。
    为首的女子做已婚打扮,面上的妆容极重,饱满的红唇仿佛比火焰还炽热。她见着了宋观便先笑起来,一颦一笑的眉梢眼角之间,都带一种成熟少妇特有的风情。宋观这两年还真没有见过眼前这一位,倒是记起了一些教中传闻,便不那么确定地猜道:“顾长老?”
    圣教里的那几位长老,裘长老的特殊性就不说了,这位顾长老也相当特殊,极少出现在人前,司掌蛊物,众人提及她时多是敬畏,而且据说容颜几十年不曾老去,是传说中的人物。
    宋观没见过顾长老,但凭着往日里诸人描述的形貌,直觉眼前这位就是。
    对面的女子笑起来:“不想几年不见,教主竟还记得属下。这几年教主变化很大,倒是长高了好多。”宋观心想哪里哪里,其实横向发展更为迅猛。顾长老笑着,眼波轻转间视线落在了宋观身旁的小姑娘身上,嘴角扬起,又是一笑,道:“小姑娘长得可爱。”
    宋观听到有了夸奖小萝莉长得好看,有点高兴,其心情就像是女儿被人表扬了的老爸一样,忙拉着小萝莉的手给顾长老介绍:“这是我在外面认的妹妹,姓姚,姚月予。”
    顾长老点了点头,“原来是叫月予。”她微微偏过了头,手里握着一管玉笛,指间白皙,玉笛碧绿得仿佛盈盈欲滴,顾长老笑着又道,“教主,裘长老现在正在集英堂等着你过去呢。姚小姑娘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已经着人将姚小姑娘的信息载到‘弟子册’里。他吩咐了念夏和冬茶在门口等你,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同教主商量。”
    宋观视线往顾长老身后一飘,果真就看见青衣的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对少女。也算是熟人了,每次裘长老要抓宋观,都是这对双胞胎出手,导致他现在看到穿青色衣服的人,就下意识想抱头逃走。
    这对双生子姐妹长得也是美人,笑起来宛若春花,但着实无法令宋观体会到春日的和煦温暖,只能想到裘长老面无表情的“啪”一个巴掌的威力,每次都能疼得他这壳子自发地泪眼汪汪。
    只见那对青衣的双生子触着宋观的视线,便俯身朝宋观行了个礼,两人的动作一模一样,声音婉转地宛若春日出谷的黄莺:“教主,请。”
    请什么请,我不去行不行啊。宋观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我先带月予妹妹去办一下令牌再去见裘长老好了。”
    顾长老笑道:“倒不用这样麻烦教主。正巧我在,原本我也只是路过,瞧见念夏和冬茶等在这里,如今我倒是比被人都要先见着教主了。”她抚了抚鬓间的玉簪,“令牌的事情哪里至于麻烦教主呢,教主只管跟着念夏和冬茶去见裘长老,倘若教主信得过我,便将姚小姑娘交给属下,属下啊,定然是会帮教主照顾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观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同小萝莉说:“我一会儿完事了便来看你。”
    宋观同青衣的双生子离开,圣教的大门之前,顾长老看着宋观离开的背影,突然轻声自语道,“今日天气,比前些时候大概是都要好的,前些时候啊,下雨下得可算是愁死人了。”也不知话中真意是什么,而后她握了玉笛的手背到身后,顾长老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教主离开跟前,她整个人气势和神态都在细微处有了不一样,似是审视的目光,眼风太过锐利,落在人身上有种刀子似的疼。然不过片刻,顾长老便收回目光,她神态重又变得慵懒,又成了之前那个笑吟吟的看似无害的盛装美人。
    顾长老微笑着,抚了一下鬓角垂下的碎发,开口,拖长了的音调,带着隐隐笑意,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意,她说:“姚小姑娘。”
    小萝莉一瞬间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往后退去。这是人类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但是她的动作显然快不过顾长老。
    山风寂寂,红木的大门前,月白衣衫的女子走近了一步,她的动作举手抬足之间都带着一种乐感的韵律,明明是很起来很慢的动作,你能清楚地看清她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可是你偏偏就是无法避开,她不紧不慢伸过来落下的手。姚小姑娘额上有冷汗下来,顾长老微微俯下身,轻轻将手放在小萝莉的肩膀上,一声轻笑。
    她脸上仍是不变的笑意,可是这样的近距离之下看着竟透出一分诡秘。顾长老就这样笑着,低下头,红唇贴着小姑娘的耳朵旁,轻声道:“姚小姑娘?”她笑了一声,语调像是漫不经心,就这么轻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江湖白道里,那百年的名门乔家,‘望’字一辈最小的公子,什么时候,竟成了一个姑娘。”
    第91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顾长老的这一番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不远处的繁枝密叶之间,一只灰色翅羽的鸟腾空飞起,一声长鸣破空久久不散,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动静终于让姚小姑娘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不,或许现在该叫乔小公子太对。他脸上神情始终未变,目光直直地和顾长老对视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明不明白啊什么的,都无所谓。”顾长老笑着,揽住了对方的肩头,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让乔小公子想要躲开,但是显然顾长老并没有给他躲开的余地。
    明明肩上的力道也不重,却感觉逾若千斤,“姚月予。”顾长老笑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个名字,“其实,你这名字取的,倒也不算全部骗人呢,”微微一停,“姚是你母姓,‘望’字取月’,‘舒’舍得‘予’。这样算来的话,你竟也算是说了大半实话了。”一声轻笑,握着玉笛轻轻抬起了跟前这孩子的下巴,典型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
    碧玉的笛身盈盈衬着这一段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一如白玉阶前绿杨柳。顾长老靠近了,鼻尖几乎相抵的距离间,她柔声道:“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同我们教主认识的,不过看起来,你似乎还挺喜欢我们教主的?”
    乔小公子握住了那抵着自己下巴的玉笛,慢慢地将其挪开,然后放手,他眉目神情终于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跟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两人无声对视,谁都没有说话。顾长老笑吟吟地将他看着,并不着急。
    半晌,终还是乔望舒先开的口,也只能是他开得口。他声音依然嗓音沙哑,语调平静得近乎淡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哎呀,什么叫我想怎样啊。”顾长老收了玉笛掩唇笑起来,鬓间发簪垂下的珠玉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小妹妹’,”她着重强调了这三个字,说不清是调笑意味亦或是讽刺,“你说我能想怎样呢?你这样说,就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似的。”她说,“可是我能把你怎样呢?你是教主亲自带回来的人,还特意叮嘱了要好好照顾,教主都这样吩咐了,这圣教上下,又有谁能把你怎样?”
    乔望舒不语。
    顾长老看着乔望舒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快要调戏过头了,她松开了自己按着对方肩膀的手。乔望舒一直想要往后退,只不过是因为一直被人压制着动弹不得,这会儿肩上压制的力道没有了,于是他就没有任何准备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顾长老看着乔望舒的那一步后退,笑着直起了身,“好了好了,我不过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不逗你就是了。”收了玉笛别在腰间,转身,她说,“既然已经答应教主替你把令牌的事情弄好,那我自然是要做到的,走罢。”走出一步,未听见身后走路的动静,顾长老回头,她看见做女孩子打扮的乔小公子仍站在原地未动。
    女孩子的打扮的确很适合这个乔家小公子,单看模样的话,顾长老自认自己也会走眼,衣服裹严实了看不出什么身形,生得太好,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或许都没有跟前这乔小公子的一半颜色,也无怪乎他们的小教主巴巴的把人当做货真价实的小姑娘给领回来。红木门前,她笑起来:“怎么不走了?”
    乔望舒跟上。
    两人来到空明阁时,空明阁制牌的师父正在解棋局,一侧的轩窗大开,棋盘旁摊着一本书,那位制牌的师父握着棋子叩着棋盘一角似乎是陷入难题。
    顾长老撩开珠串的帘子挂在一册的钩子上,室内有很浓郁的药香,光线介于半明半暗之间,唯有轩窗前的那一方棋盘的位置同门口的地方较为明亮,珠串的帘子相互碰撞间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她对着室内轻轻道了一声:“师弟。”
    执着白棋的老者闻言怔了一下,举起未落,回头瞧见顾长老:“师姐?”
    顾长老含笑道:“倒是有些许年不曾见过你了。”
    老者放下棋子,收了棋盘本子在一侧,道:“师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一个人若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那也未免太可怕了。”顾长老这样说着,然后看见他的这个动作就笑了,“你不用收起来,我自是不会像你以前小时候那样因为下棋的事情说你了。”
    老者摇头笑了一下:“那么多年的习惯,一时间改也改不了。”
    两人说话古怪,明明那位老者看起来白发苍苍,而顾长老却还是个正当年华的少妇模样,可两人说话的内容,倒像是顾长老是那位老前辈的长辈似的。
    老者收拾好了棋盘:“我记得师姐前段时间是在闭关炼金蚕蛊,可是已经大成了?”
    顾长老道:“你猜?”
    老者露出了颇有点无奈的神情:“师姐。”
    “别这么严肃,同你说笑的。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和教主有关的。”
    老者有些惊讶:“哦?”
    顾长老让乔望舒过来:“便是这位了,教主这次出门历练带回来的小姑娘,你给做个标识她身份的令牌罢。”
    老者点点头:“这事裘长老有提前说过,只是现在还没有将小姑娘的名字刻录下来。”
    顾长老问:“她是被分配到哪个地方?”
    老者道:“刑堂。”
    顾长老笑道:“那改了吧,改到我这儿,到时裘长老那里我同他说。”
    老者应了一声“是”,又道:“却还不知这位小姑娘的名字是如何写的,裘长老也没说是要改名还是沿用以前的名字,师姐觉得?”
    “那就用以前的名字吧,若到时要改再说。我是无所谓,就看教主能不能哄住裘长老了。”顾长老道,“小姑娘姓姚。”
    取了纸币正要记下名字的老者,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
    顾长老继续道:“名字是两个字,满月的‘月’,生杀予夺的‘予’。”又补充了一句,“你姚师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