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合时宜,玉溪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道:“敢问二爷,那太渊令又是?”
云岳望了一眼含笑而终的陆雪青,虽觉便宜了她,却又无可奈何,他淡淡道:“太渊令本来便是我云氏家传宝物,代代由家主看护,只是素素当时还小,我便没有将此事告知。尹玄素不知从何处得知,取了我记忆,装扮成我,太渊令早就被他取走。”
他说着,又转向云素素,淡淡笑了笑,道:“也好,如今太渊城不太平,云氏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守着太渊令。素素,你要记着,太渊令落于尹玄素手里之事,定要大肆宣扬,一来将矛头引到他身上,可令云氏脱开这大漩涡,二来只要他心里有着贪念,必然不会轻易舍弃太渊令,他便不敢再轻易现身,于云氏而言,亦是好事一件……”
云素素哽咽道:“二叔,您放心……”
云岳的眸子溢出些微柔情,他微微叹了口气:“云氏能走到今日,你功不可没。只是往后,会愈发艰难。本来这份重担就不该由你来承担,可身为云氏一员,你又必须承担。”
他说着,又转向青衣,在他的印象里,青衣一直都是如此一副清淡模样,九载前如是,而今亦如是,这是个他都看不透的女子。
“青衣小姐,往后云氏,云某不在时,还望你多多提携……”
言至此,云岳脸色又变得难看,他的时间已无多,喘了几口粗气,他艰难说道:“此次多赖花音姑娘与浮尘公子救助,素素,这两位以后亦是云氏座上宾,绝不可怠慢分毫,要时刻谨记两位大恩,希图报之……”
云素素咬唇,用力点螓,泪流不止。
玉溪生见了微叹,云岳这一走,云氏往后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我累了,诸位请让云某一个人呆一会……”
青衣微微欠身,便示意众人都出去,玉溪生将瘫在椅上仍然不能动弹的云太甫一起架了出去,只留下叔侄女二人,另有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来到外头,业已深夜,而方才逃出厅堂的掌柜仍有不少逗留,眼见他们平安无事出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诸位,云氏今夜遭了重大损失,因尹玄素施展诡谋的缘故,便连云氏代代相传的‘太渊令’都落在他手里!”
几人之中,除开云太甫,便只有玉溪生勉强算是云氏的一员,这时他带着些微沉痛的语声,缓缓说道:“家主有令,将此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出去,诸位莫在此耽搁,都去罢!”
众位掌柜尽皆心惊,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原地。
几个云氏族老与旁支子弟心有不岔,玉溪生是个外人,凭何对他们发号施令?
其中便有一个族老冷道:“你不过一个新晋小掌柜,凭甚吩咐我等做事?”
玉溪生面色微沉,他踏前几步,脚步深深陷入掺杂了花岗岩的门庭,语声带着冰冷杀机:“尔等再敢逗留半刻,莫怪我辣手无情!”
冰冷的杀机宛如腊月寒潮,卷裹着庞然势气铺天盖地地压将过去,处于他身后的苏伏心头凛然,这才知道此人虽然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却绝非善类,其手上沾染的血腥,恐怕不会少于屠狂多少。
屠狂号称屠杀百万凡人,玉溪生又能弱到哪里去?
待那些个族老尽作鸟兽散,云太甫恢复了一丝力气,正想悄悄离开此是非之地,却在这时,云素素缓缓自天麟阁内出来,她的神情显得淡漠,音声渺渺难定,唤道:“二叔公留步!”
云太甫身形一僵,讪讪笑着回身来,勉力使自己保持温和笑颜,道:“素素,老二他怎么样?”
云素素淡淡地说:“二叔公,二叔的事不用您老操心。即刻起,取消族中族老会,旁支不可干预主家决议,这是我和二叔商议之后的结果,请您老将此事传达下去,素素不会再另行通知,倘若有犯,云氏家法处置。”
云太甫身体一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道:“素素,你虽然身为家主,可此事怎能任由你来定,应当召集全族共同决议……”
“老东西,你再敢废话半句,我便让你永远说不了话!”玉溪生心头怒火尚未散去,这时再也懒得与云太甫客气。
云太甫老脸微微抽搐,尽管迫于玉溪生的势气,可此决议事关他的切身利益,如何肯就此点头。
“素素!老夫好歹也是族老,你手下掌柜就是如此敬云氏族人……竟……竟敢恫吓老夫……素素,你身为家主,当知奴大欺主……”
云素素忽然冰冷冷打断了他道:“二叔公,我敬您老才唤这一声二叔公,您勾结尹玄素祸害云氏,我随时可借此屠灭你这一支脉,我劝你莫要不识抬举!”
“你……”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如此锋芒毕露的云素素,突然展现了她的獠牙,就显得特别令人意外,继而是愤怒,云太甫便从心底感到一种愤怒。
他的老脸颤抖着,愈发难看,浑浊的老眸闪过一抹怨毒,他权衡半晌,玉溪生太令他忌惮,最终只得躬身:“既是家主命,老夫听从便是!”
语罢,他拢了拢袖袍,便离开了天麟阁,只是他的背影没有萧瑟,似乎做了一种艰难的决定,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云素素经这一夜惊险、叛乱、死亡、悲伤、痛苦等各种经历,她的心志得到了无上洗练,望着云太甫远去的背影,她淡淡地说着:“玉掌柜,传我命令,云氏大总管闭关疗伤,即刻起,由你暂任大总管,辅我处理商行一应事物!”
此言一出,莫说是花音,便连青衣都微微挑眉,不过她却没有多说什么。
苏伏深深望了一眼云素素,这个女人得到蜕变之后,将会愈来愈可怕。倘云氏能撑过今夜叛乱所带来的影响,未来百载必将崛起。
玉溪生淡淡一笑,微微躬身应道:“多谢家主提拔!”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院门外忽而传来‘蹬蹬蹬’齐整的脚步声,却是刘宜带着护卫疾步而来,而在他们的簇拥下,一个约莫四十多年纪的凡妇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