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伏又静坐两个时辰,公孙楼方才来到,二人对坐,说了几句闲话,便将城中形势一一剖清。
“法慧不知身在何处,我却是没有见到他。如今全城都在搜捕你,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公孙楼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有车马回城时,旁边便会多出许多僧人随行护送,只怕都是密道的守卫。”
“晚间待车马回城,我们便可行动,兴许可以避开路上的守卫。最不济,也可减缓些压力。”
苏伏道:“某总觉净慧对整个法华洞若观火,单一个松涛,只怕不会轻易上当。少待某出去一趟,搅一搅浑水,令法华大乱起来,我们才有一点机会。”
“既如此,在下也出一份力!”公孙楼说着,也不含糊,当即取了纸笔,很快画出了苏伏当日黑衣蒙面的模样。
苏伏眼睛一亮,道:“较某手段,高明许多!”
他本意是去城中,利用玄灵引,大量地“制造”黑衣人,搅动整个法华城,最好惊动净慧,使他离开古塔。
不过玄灵引极易被“追根究底”,尤其今夜法华有着防备,许多高德大僧都在搜捕行列,绝无昨夜轻松了。
公孙楼这画中黑衣人,被他赋予一点灵性,可以自主行事。约莫画了数十张,擦了一把汗,吁气道:“这画却是费了我许多力气,在下须得打坐一番,贵人受累,去各处布置一番,只消隐在暗处,晚间我施法,便可活。”
苏伏接过,又道:“马车入城之后,既是最后一批,只怕不用再行掩藏,外堂之行也免了,径去往密道也未可知。故要搅和浑水,亦要使马车难以行进,拖他一时半刻。”
“贵人有何妙策?”
“一事不烦二主,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约近酉时,天光已是全暗。
城中搜捕行动,与法会同时举行,已有数千凡人受到波及,被抓到城外。遗憾的是,仍无半点黑衣人的蛛丝马迹。
今夜乃是最后一夜,少了温和,如冰刀般的肃杀,凝固在空气里,来往的僧人眼眉中,也都有了些莫名的杀机。
许多凡人,心头都有不安,早早地回到家中歇息,法会便愈发地显得冷清了。
车马“辘辘”的声音,远远地自西边城门传来,一个庞大的车队,足有数十辆马车前后相随,亦步亦趋地紧密相随。
假松涛早在此间等候,见马车入城,当即往法华外堂去。拐过一个街,迎面走来一队僧人,领头的却是长眉。
“噫,师兄,你既安然无恙,缘何躲着不见,我等还道你已圆寂!”长眉惊喜地迎来,本待给他一个熊抱,见其眉目冷淡,顿时浇却心思,不喜道,“师兄你性子如此沉闷,怎么能侍候无忧佛。”
“与你何干?”松涛冷淡地应了一声,径与他擦身而过。
长眉双眸微微一眯,道:“师兄与前番相见,音声少许不同,莫不是受了风寒?”
这话试探地毫无道理,以松涛的修为境界,自然不可能感染风寒。
松涛不理,也不应,径自往前走去。长眉果然心神被他吸引,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
另一边厢,车马穿过大四街,来到一个葫芦巷口,领头的骏马突地一声长嘶,驻在原地,无论赶车的把式如何鞭打,都不肯再进一步。
“怎么回事?”
一个胖大和尚疾步来到车头,冷冷盯着把式:“快走,再耽误片刻,你我颈上人头都要落地!”
“大师息怒,这马……马出了毛病……它不肯走了……”把式苦声道。
想到一些往事,大和尚的眼角余光不由往周遭瞥了瞥,冷汗不由冒出来,当即一把抢过马鞭,奋力地抽打起来:“畜生,快走!”
两匹骏马楞是不进反退,摇来摆去,只管长声嘶鸣。
“黑衣人……是黑衣人……”
便在此时,一声刺破天穹的尖叫声响起,全城霎时哗然,一片沸腾,不多时便传来许多僧人的怒声叫唤。
大和尚怎知黑衣人来历,心头怒火愈发浓了,一鞭重重地抽在把式身上,咆哮道:“教这畜生动起来,否则就由你来拉车!”
“禅师,小人望见黑衣人往这来了……”
这时左手边巷口,突地出来一列僧,赫然是被假松涛引着去的长眉。其慢条斯理地踱步出来,望了马车一眼,淡淡道:“本禅师到处,竟有妖孽敢作祟,简直找死!”
语罢淡淡一挥袍袖,虚空斗现一物,竟是只是斑斓大虫,其怒声咆哮,丛林之王威严尽显,欲要将长眉吞噬。
众僧一声惊呼,也不见长眉如何动作,佛光微绽,便使大虫偃旗息鼓,乖乖趴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隐在暗处,本待出手的十几个高手见状,复又沉寂下去。
他们却不知,这虎却是方山画术所形,连这长眉与跟班,也尽是假的。真的长眉,正被假的松涛引到别处去了。
领头和尚见骏马果然安静下来,不由大喜道:“多谢禅师援手!”
语罢便待引马车行进,不料长眉却伸手阻道:“慢着,方才本禅师闻说这处有黑衣人,你等莫不是匿藏了恶人?却教本禅师搜过才可通行!”
那和尚不由一怔,正待驳口,不料长眉身后跟班已然呼喝着涌上来。
“慢着,你等是谁人门下,竟敢如此放肆!”
领头和尚不由怒喝,他身后的和尚,也都上来阻止。
“我等是谁门下,与你何干,若你没有匿藏黑衣人,何不让我等检视?定是心虚,让开让开,长眉禅师在此,还敢阻扰,简直不知死活!”
“滚开!”这话激怒了胖大和尚,不由推搡一下涌来的跟班。
那跟班也大怒,回敬了他一下。一时间,两方人马自摩擦碰撞,到最后居然扭打到一处,场面好不闹热精彩,把众多伙夫与把式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和尚都是本身都是痞子出身,虽然习得一些“杀人术”,在这时刻,却早忘得一干二净,本能还是选择了肉搏。
假长眉自然乐得如此,只淡淡笑望着,却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