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高远,万里无云,巍然耸立的天枢峰显得格外的清晰。深渊一行转眼已有十日光景,整个玄青门渐渐从哀伤的气氛中走了出来,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尖锐的破空声不时传来,不断有人落在广场上,走向三清殿。
广场上,几名执勤的弟子一边清扫着青石地面,一边默默地数着。不多不少,正好六拨。而这六拨人他们大都认识,正是玄青门天枢峰外的其他六峰峰主及一干长老弟子。
他们行色匆匆,偏又面无表情,隐隐有些怪异。
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呢,这些弟子面朝主殿方向,面露思索。
三清殿中,云易真人当中而坐,双目闭起,神态安详。身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块绘有太极图案的白布。白布中间鼓起,露出一柄剑的形状。
殿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各峰的峰主引领着长老弟子逐渐走了进来。见云易真人并无什么反应,微微躬身施礼后,便各就各位。
等到各峰峰主纷纷落座,云易真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果如他所料,殿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侧的茶几上,流露出炽热的光芒,似乎呼吸也有些急切。
轻咳一声,将众人惊醒,见众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云易真人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今日的七峰会议就开始吧。”目光逡巡全场,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再次开口。
“此次南隅深渊一行并不平顺,我玄青门长老丹圣药无极陨落,此乃我玄青门之殇。如今药师弟的灵位已然位列祖师祠堂,他的丧事也交由开阳峰操办。常师弟,如今操办的如何了?”
常远桥面有哀色,黑瘦的脸庞宛若刀削,声音有些低沉,“回禀掌门师兄,五日前,我开阳峰已将药师兄与韩师妹合葬于后山一处幽静之地。药师兄久居后山,能长眠于此,想来也是颇为乐意的吧!”
云易真人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敢问常师兄,药师兄号称一代丹圣,他陨落后可有人守灵?”舒成道身后,古方的声音响起。
常远桥面色一沉,回道:“劳古师弟挂心,药师弟生前也有衣钵弟子,即便没有,我门下自有其他弟子甘愿代守。此乃我开阳峰家事,就不劳古师弟费心惦记了。”
古方踏前一步,就欲再说,身旁凳子上的舒成道却是伸手阻了阻。
古方转头看去,却见舒成道微微摇了摇头。稍作思索,他便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云易真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古方,并没有多言,接着道:“药师弟的陨落对我玄青门虽是打击,然而我玄青门立世近万年,为我师门,为天下苍生奋不顾身,陨落的师门前辈还少么?”
说道此处,云易真人陡然间长生而起,一振衣袍,道:“我玄青门从来就不乏舍身卫道之人,众位当需高瞻远瞩,奋勇向前!”
这番话声若洪钟,掷地有声,众人只觉耳旁一震,头脑清明,连日来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一种绵绵泊泊的生机活力油然迸发。
显然这是云易真人以无上道家真法化作警世之音,一举将众人从哀伤中唤醒。
当下,以六峰峰主为首,全殿长老弟子正身而立,面朝云易真人,施礼道:“谢掌门点醒,吾等定当牢记遵守。”
云易真人面露微笑,双手虚压,待六人再次落座后,他也落回座中,目光清明,看向舒成道:“南隅深渊一行由舒师弟负责,那么就由舒师弟将此行的经历说与众人,大家且洗耳一听。”
舒成道点了点头,便将一行经历缓缓讲来,众人或点头微笑或低声议论不一而足。
良久,舒成道叹了一口气,面向云易真人,面有敬色,说道:“此行若非掌门师兄及时赶到,想来不但毫不所获,还会令九天神兵轩辕古剑落入魔教之手,仙剑蒙尘姑且不说,以后正魔之战不知会有多少正道之士陨落剑下,说来惭愧之至,错悔莫及。”
云易真人摆了摆手,微笑道:“嗌,舒师弟何愧之有。魔教魔神宗主现身却是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的,说来还是我这个掌门对此行难易预估不足。舒师弟身处魔道强压之下,辗转同道窥测之中,依然进退有节,不卑不亢,不但力保轩辕古剑不失,还不坠我玄青门名头,此事自当记首功一件。说什么错悔莫及,难不成却是在埋怨我这个掌门不成?”
舒成道面露笑意,捋了捋胡须,连道:“岂敢,岂敢,掌门师兄却是谬赞了。”
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到轩辕古剑上,云易真人伸手从一旁的矮桌上取过。只是那古剑处入手之时,众人分明看到古剑轻轻一挣。
他们面有异色,却见云易真人将白布随手揭去放在一旁,金黄色的轩辕古剑带着一声轻鸣现于人前。
众人面露痴迷,如此仙剑谁能不动心。
云易真人再度轻咳一声,道:“诸位都知道这轩辕古剑位列九天神兵,可能是这神兵之间彼此不相容,不愿共事一主。我有开天神斧傍身认主,这轩辕古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认我为主,甚至放在这天枢峰上还需门中异宝太极神图镇压才能安静下来。”
说完将古剑随手抛给季长春,道:“你们可以先看看这柄神剑。”
众人目露惊奇,一一把玩,眼中不舍之意更浓。谁都知道,一柄开天神斧便可助玄青门镇压世间门派,那么一柄轩辕古剑如若落于自己峰头,可保峰头多少年无忧啊?再说,如此神物若不能占为己有,那便如坐视别人将绝世美女收归房中一样,何等的遗憾?
一旁无缘此行的叔无忌、季长春与虚谷三人对视一眼,面有不甘,早知道此行有如此神物,他们早就请命出行了。
看如今情况,掌门云易真人因为神剑不能认他为主,多半会将神剑赐予其他六峰,那么此行在他们看来几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立下首功的天璇峰舒成道自是首选。
古剑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掌门云易真人手中。
或许是成竹在胸,舒成道并没有接过古剑鉴赏。
玉清真人看了一眼略有些得意的舒成道,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清脆的声音响起:“掌门师兄,虽然此行乃舒师兄负责,我等却也不是去那看风景的,你那番话是否有失偏颇?”
见云易真人笑了笑,就欲开口,当下抢道:“既然此行舒师兄居功甚伟,那么敢问舒师兄,你是如何扫荡群魔,震慑同道,一举夺下轩辕古剑的?”
“你”,舒成道面有红色,论起口舌来,场中他们六人谁能和玉清真人交手。
“我没有记错的话,轩辕古剑分明是开阳峰的一个小子拿出来的,你那深渊之行不过是白跑一趟。说到交手,难道只有你舒师兄在力抗魔云天,我、云松师兄、陈师兄、药师兄莫非都在闲看么?”
舒成道一张老脸胀得通红,被玉清真人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噎得浑身发抖。
半晌,稳住情绪的舒成道,沉声道:“玉清师妹,这么说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莫非你要抢这轩辕古剑?”
玉清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轩辕古剑乃九天神兵,谁不想占为己有,只是即便有此想法,我也会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去争取。却不像某些人,平白无故的冒领些无中生有的功劳,还洋洋得意的自认为胜券在握,一副小人的德行。”
“玉清,你……”,舒成道蓦地站起,手指着玉清真人。
“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这轩辕古剑我是没有打算留在天枢峰,不过也还没说分给那座峰头,你们吵什么啊?”
季长春三人面色古怪,强忍着笑意,他们自是乐于见到舒成道出丑。玉清真人将水搅浑,他们才有机会得到宝剑。
常远桥冷眼旁观,本来玉清真人不站出来,他也准备趁机发难的。不过,既然玉清真人站了出来,他一样的乐见其成。
一旁,虚谷眼睛一转,看了看舒成道,却忽地喊道:“常师兄。”
常远桥略有些诧异,抬头道:“什么?”
虚谷微微一笑,道:“我听闻引发此事的弟子乃是你和药师兄门下,不知这位师侄如今在哪?”
常远桥看了他一眼,道:“不错,那孩子正是我开阳峰门下,跟随药师兄学些炼丹制药。此战他身受重伤,如今尚在我开阳峰后山养伤。虚谷师兄为何问其他来?”
虚谷捋了捋胡须,笑道:“听闻这孩子年龄尚才十三四岁,已然是玉清境三四层的修为,再加上一身炼丹奇术。常师兄你不声不响的就调教出了一个惊世之才,我等自然想见见。”
虚谷眼睛一眯,目露精光,接着道:“另外,我也很好奇这位师侄是如何除去吸血妖人,潜入深渊,寻得轩辕古剑的。”
常远桥正欲回应,却听虚谷又道:“既是寻得轩辕古剑,却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奇遇,或得其他的法宝呢?我想大家也定然有此疑问。”
众人眼见这潭水越来越浑,面有笑意,默不作声,静待事情发展。
常远桥正欲反驳,云易真人忽地说道:“常师弟,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事情原委,你不妨让这位师侄前来一见如何?”
常远桥眼见推脱不得,顿了顿,回道:“掌门师兄,并非我不愿让那孩子前来,只是他回返山中之后,一直在昏迷,唯有药师兄下葬之日,醒来过。只是下葬时再度昏厥在药师兄坟墓前,直至我来时尚未醒转。”
云易真人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凌飞,你且去开阳峰看看,这位师侄醒了没有?若是醒来便将他带来天枢峰一见。”
人群中,楚凌飞一身白衣闪出,躬身领命,就欲离开。
“且慢”,常远桥忽地喝道。
见众人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常远桥面无表情,道:“逸瞳,你且陪他走一趟,后山路径不熟,可能会有些不便。”
云易真人呵呵一笑,道:“还是常师弟思虑周全,如此甚好,你二人速去速回。”
两人再次躬身领命,行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