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挠了挠后脑勺,心想你怎么可能见过我,咱们隔着好几个地域,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还没开口回答,王玉也转过头来盯着我,直勾勾的视线把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大哥大嫂,他家里也是农村的,只不过离这里有些远,你们怕是认错人了。”阿克在这节骨眼上替我解了围,话里充斥着淡淡的挖苦,我竟已经习惯。
王栓咳了两声,又瞟了我两眼,才算是罢休了,方向盘在他手里左右晃悠不定,车身随着泥洼时而偏斜,我为了保命,死死的抠住了车门,生怕一会儿车翻了,死得冤枉。
不多时,我们上了高速,这来回的车辆如同赶集一般,速度飞快的从旁边驶过,传来一阵阵风的呼啸。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王家父女的声音了,我不禁回头看了看,才发觉两人已经各自靠在窗户玻璃上睡了过去。
刘教授报了地名,俩人也没有拒绝,只知道点头答应,我心想还有阿克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便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
身心一旦放松,浓浓的困意便席卷而来,短短两分钟我就昏睡了过去,耳边不停传来蚊子般的谈话声,听不太真切。
突然一声剧烈的响动,同时车身猛地一震,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脸撞在了王玉的椅背上,疼得我半天会不过神来。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车前一团白色的雾气不停扩散,车外是吵闹的争论,而王栓全身僵硬,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到了衣领上。
“撞……撞到人了?”王玉几近颤抖的问道,伸出手拉开了车门。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旁早已没人了,另一侧的车门大开着,阿克和刘坤已经站在了车前面,正在一脸严肃的听别人说着什么。
王家父女也因为这响动醒了过来,十分茫然的看着我,王教授微微努了努嘴,示意我下去了解了解情况。
我点了点头,快速钻出了面包车,看到我们只是追尾,并没有人员伤亡,着实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慢慢笼罩了我的呼吸,我几乎是跳了起来,朝着不远处那人头涌动的地方跑去,地上骇人的血迹,让我脚步都有些不稳。
高速上车流速度极快,一旦是出了车祸,那必然是惨重的。
只不过,为什么高速上会出现行人?王欣在出发的时候就和我解释过,高速上不能有行人,因为极其危险,车辆即便减速,也不可能停得下来,还会导致后面的车辆来不及反应,造成追尾的事故。
我挤过了人群,看了眼地上死状惨烈的尸体,长长的头发浸泡在血液里,脸部及脖子都被车轮压出了凹陷,双腿严重扭曲,但一双眼睛却狠狠的睁着。
血液喷溅进了她的眼球,这一双眼,只是看了一眼便深深的感到一阵胆寒,围观的群众虽是议论纷纷,但也没几个敢直视尸体眼睛的,均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视线。
“这女的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啊,你们大伙儿都看见了吧,她突然出现在路上,就像鬼一样,我哪里能刹得住车嘛!”
一个尖锐的嗓音在人群外面传来,我光是听着这语气,就感到一阵反感。
“我可没看见,就听见一声响,人就躺地上了。”
“是啊,撞死了人是小事,我这还要去省外参加会议呢,现在倒好了,八车追尾谁也走不了!”
这边是路人的姿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冷静”的表述自己的想法。
那撞人的女司机看旁人不愿意帮她,立马疯了一般抓住另一个男人的衣服,群众见状,一双双手搭了上去,却没有要拉扯的意思。
“我只是撞了人,很快就靠在了路边了,是你从她身上压了过去,这责任最大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对!”女司机在崩溃边缘,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便不肯放手了。
那男人看起来很是懦弱,被她一顿吼,缩了缩脖子,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们先别吵了,等警察来了再定罪吧,现在大伙儿都在这耗着呢,回头还得细细算一下追尾的赔偿,省点力气吧!”
这番话是我身后的人说的,声音很熟悉,令我瞬间皱起了眉头。
阿克转而一笑,从我身边走过,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嘴里发出啧啧了两声。
那女司机本就因为极度的不安而产生狂躁的情绪,听阿克这番话,更是不依不饶的扯着那男人的衣服,试图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我有些同情那一言不发任凭谩骂的男人,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被女司机抓出了褶皱,甚至纽扣也被扯掉了两颗。
“你也别急着摆脱责任了,要是你没撞,那女的也不会被压。”阿克走到两人面前,一把将女司机推后了几步之远,语气冰冷的说道。
“这是我俩的事情,你算哪根葱?一脸的黝黑,这女的肤色和你一样,别是一对夫妻来故意碰瓷的吧?”女司机一脸愤怒的看着他,口出狂言。
阿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的笑了两声,只不过这笑声听起来有些瘆得慌。
“行了,咱们别和她一般见识,前面的车能让一让吗?我们这还有急事,不能被车祸给耽误了!”刘坤在一旁摆了摆手,很不耐烦的对旁边的人问道。
我回头看了看,在王栓的面包车后面,还陆续停着望不到头的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
回到了车里,我将前面的情况对王教授讲了讲,他一脸的愁容,狠狠锤了一下座椅。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能疏通一下吗?”王欣还算是冷静,对我小声问道。
“怕是不能,那些个司机没一个好商量的,都是自私的主,刘教授正和他们谈条件,一会儿再听听结果。”我摇了摇头,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
王栓自打追尾之后,都处于全身僵硬的状态,我怕他想太多,就叫了他几声,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我结结巴巴的说了句话。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劈在了我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