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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奴兵
    李默离开宁家没有直接回土团营,而是在城里转了一圈,访了几个朋友,喝的微醺时才回土团营,他知道宁槿会派人跟着他,故意这么做的。
    溜了一圈,回到土团营,这土团营的规模恰好是城中一个坊,中间是校场,四周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院落,早年间破败不堪,多数房屋都不能住人,自赵破阵执掌这里以后,形势就有了很大改观,所有房舍整修一新,树木花草修建的整整齐齐,里里外外透着精悍、威严。
    赵破阵是把这里当边军军营了,对所有人都严格要求,李默等几个队头更是他的重点蹂躏对象,被他折腾的苦不堪言。
    当值期间外出喝酒,这是大忌,要是被赵破阵知道肯定又是一顿狠批。赵破阵骂他们这些队头比骂士兵狠多了,当众往死里整。
    李默缩着脑袋一路小跑,总算平安无事。前面就是他这一队的队所,所谓“队所”就是乡勇在土团营的驻地。“行为营,驻为所”,这是大梁朝军典做规定的,是对军队驻地的不同称谓,看似无聊,实际意义非凡。
    他这队所位于土团营西南,占据三个院落,最大的一个院子供李默等几个头头使用。
    小七正在门口张望,见李默回来就跳着迎上来,笑眯眯地说:“刚刚水井局那边派人送来了两筐钱,说是补齐那十七口水井的费用。”小七十分崇拜地望着李默说:“都说宁家公子不好说话,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逼她就范的。”
    李默道:“什么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队头李默的公事房里摆放着三只柳条筐,筐里盛满了铜钱,鬼柳棍和二胖正往下捋钱。一贯钱是一千枚,用麻绳串成一串。民间交割时都是要一一清点的,但官府做事就马虎的多,尤其是公对公时,一般都不数,直接上称称,有个大差不差就过了。
    所以一些奸猾之人常会捋下几枚装进自己的腰包,只要不过分就没问题。
    鬼柳棍是个穷鬼,因见这钱都是足数的,就动了歪心思,二胖是被他带坏的。
    周湛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举石滚子打熬力气,李默相信他不会贪这小便宜,但也不愿意站出来说话,所以就躲了出去,至于小七,这家伙手快只怕钱已经揣进兜里了。
    李默不计较这些小事,人至察则无徒。
    就问鬼柳棍在骡马市有没有找到合意的好货。
    京西北各地的骡马市白天卖牲口,晚上卖人口。
    鬼柳棍道:“都在西南院里关着呢,这拨是二十一个。”
    李默道:“钱没给,人就带回来了。”
    鬼柳棍指着西北方向说:“正当春,草原上青黄不接,日子难熬,所以市场上都是边奴,朱耷常跟我是熟人,知道我不会赖账,所以就先让我把人带回来了。”
    李默没什么,只是瞪了二胖一眼,二胖一惊,把到手的钱又丢回了筐里。
    小七性子已定,改不了了,二胖还是挽救的余地,李默不希望他继续堕落下去。
    西南院子里坐着一地的奴隶,个个身强力壮,看他们面孔、装束,就知道不是汉人,有五个丁零人,两个契丹人,其余的都是突厥人。
    突厥是草原上昨天的霸主,但自匈奴崛起以后,好日子就没了,许多族人沦为奴隶,在市场上最容易见到。
    李默数了数,说:“怎么只有二十个,不是说二十一个人吗?”
    鬼柳棍附耳说了一句话。
    李默叫道:“胡闹,我李默是那种人吗。”
    鬼柳棍道:“你若不要,那我就把她送回去,左右兵营里也不能有女人不是。”
    李默道:“算了,来都来了,还送回去干啥。送给姜鸢让她收着,下不为例啊。”
    据鬼柳棍说那个朱耷常听说李默要买一百二十个奴隶,顿时心花怒放,为了表达自己的崇高敬意,就挑了一个细皮嫩肉的丁零女奴孝敬给李默。
    李默本想不要,但转念一想,他不要,人也不可能退回去,左右是便宜了鬼柳棍,倒不如先笑纳了,看看情况再说。
    李默检阅过,对鬼柳棍说:“你干的不错,就按这个标准来吧。”转身又喊周湛:“那个肌肉男,你过来一下。”
    周湛放下石磙子就跑了过来,故意不穿上衣,展露他的肌肉。
    李默道:“你的胸肌很发达,但这冰天雪地的,露在外面时间长了,容易生冻疮,把衣裳穿起来。”
    等周湛披上衣裳,李默指着满院子的奴隶说:“弄点热水让他们洗洗,把头都剃了。”
    周湛激动起来:“剃头?他们也配!”
    在宁州,有钱有势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留短发,谓之富贵头,寻常百姓只能留长发的,贱奴就更没资格留短发了。
    “不是叫他们留富贵头,是叫他们剃光头,像和尚那种的。当兵打仗,侍弄长头发你不觉得麻烦吗,而且你不觉得他们这发型也很操蛋吗。”
    众人仔细观察,都觉得李默所言,言之有理。这些奴隶的发式大体分为五类,丁零人是一头乱发,讲究的用一个皮绳束在脑后,扎成马尾辫,不讲究的就那么披散着,像个原始人。契丹人脑门光溜溜的像个葫芦瓢,后面的头发扎成几个小辫子,视性别身份不同而不同,男单女双,等级越高小辫子越多。突厥人就豪放的多,发式诡谲多变,但怎么变都透着一股野蛮,凶悍,看着让人很不爽。
    小七叫道:“剃了吧,几十年都不洗头,头上尽是虱子,瞅一眼几天吃不下饭。”
    二胖道:“嘿嘿,你剃他头,他会不会跟你打架?”
    鬼柳棍阴着脸道:“他敢。”
    鬼柳棍解释说这些都是熟奴,是被调教好了的,自己在心里早认同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杀他们的头,他们也不会反抗。
    李默问:“是不会,还是不敢。”
    鬼柳棍十分肯定地说:“不会,熟奴绝对不敢反抗主人。生奴就难说了。”
    李默点点头,再度看向周湛。
    周湛道:“剃了也好,秀姑每天早晚要花半个时辰梳理头发,我看着就烦。”
    剃发、洗澡,检查身体,有一个人被剔除了,这家伙身上有极严重的皮肤病,阴裆溃烂,腐肉里甚至有蛆虫。
    小七建议把人退回去,鬼柳棍则建议挖个坑把埋了,免得再去祸害别人。
    李默瞅了那奴隶一眼,叹道:“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找人给他医治,医疗费问朱耷常要,对奸商绝不能心慈手软。”
    剩下这十九个人先交给鬼柳棍调教,意在借鬼柳棍的辣手先把他们彻底驯服,草原人崇拜力量,不让他们心服口服,将来难以管束。
    等调教好了,再交给周湛,周湛练兵很有一套,不比赵破阵差,众人都不及。
    下午李默躲在值房里睡了一觉,夕阳西下时,赵破阵派人喊他过去,一见面就责问李默道:“你怎么能拿刘三川威胁宁公子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李默道:“我怎敢威胁她,我就是提个醒。”
    赵破阵道:“这件事先不说了,你弄那二十个蛮人来是什么意思?”
    李默道:“蛮人一样能打仗,而且是很好的炮灰,为什么不能用呢。”
    赵破阵道:“我真是搞不懂你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一方面把宁槿得罪的透透的,一方面又把把柄送人手里,你还想不想好了?”
    李默笑道:“她不会告发我的。”
    “不会,凭什么不会,她看上你啦。我可警告你,那是宁家人。”
    李默笑道:“老叔,您这是怎么啦,当年可是您建议我设法把她弄到手的,怎么如今又变卦了呢。”
    赵破阵一窒,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个现在不是,行了,你别烦我了,赶紧滚蛋。”
    李默偷空回了趟家,姜鸢已经带着杨欣、杨怡把饭菜做好了,因为有了钱,饭菜也比以前丰盛的多,但姜鸢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并没有因为手头宽裕就乱来,而是仍然精打细算,一顿饭只做一个荤菜,另加一个蛋汤。
    李默着急上手,姜鸢拍了他一巴掌,李默才意识到人没到齐,徐文胜母子都不在,就问缘故,姜鸢道:“今年圣上开恩,开了恩科,六月开考,母子俩商议回乡考试呢。”
    李默道:“原来为了这事,这事我听说了,文胜祖籍陈州,来回一趟太远了,我上次跟文胜娘说让他入籍宁州,手续我来帮他办,她答应了的,怎么……又反悔了。”
    姜鸢道:“你说的轻巧,办入籍不得花钱吗,他们哪来的钱?”
    李默道:“他应该这么想,不办入籍,来回几千里的折腾,难道就不花钱了吗?”
    说到这,李默想到了什么,把桌子一拍,就去追姜鸢,姜鸢撒腿就跑,去路早被李默截断,她只能一步步后退,终于被李默逼到一堵墙上,成了一头待宰的羔羊。李默欺身向前,一只手按在她的耳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问:“你不会是让我出钱帮他入籍吧,姜鸢,你是谁的女人啊,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呢。”姜鸢目含春水,星眸闪烁,羞的头都不敢抬。
    有人不识时务地咯咯笑了一声,是来送菜的杨欣。
    李默喝道:“还敢笑,做菜老是忘了放盐,有什么值得傻笑的,啥时候女孩子家不会做饭也成了值得夸耀的事了?”
    杨欣吃这一喝,像头受惊的小鹿,浑身一哆嗦,定在那不能动,眸中闪着泪花。
    杨欣、杨怡姐妹俩胆子都小,不同的是杨欣性格内向,一挨骂就会哭,杨怡脸皮厚点,挨骂之后知道躲。李默刚才没注意,错把她当成杨怡了。见李默吓哭了孩子,姜鸢一把推开他,赶过去把杨欣劝出去,好生安慰了一番。
    进来对正在喝汤的李默说:“你干嘛,明知她胆子小,还吓唬她。”
    李默不理睬,喝完汤,又吃了两口菜,对姜鸢说:“女孩子家的该管还是要管,小姐脾气害死人,玻璃心也会害死人。”
    跟李默时间久了,诸如玻璃心这类的后现代词汇,姜鸢也能听的懂。
    便盛了碗饭放在李默面前说:“是是是,听你的,李大将军,千军万马都不在你话下,还能教育不好两个孩子。不过凡事得有个过程,她们俩刚刚经历一场大变故,你总得让她们缓缓吧。”李默知姜鸢说的有理。
    抹了抹嘴站起来对她说:“听你的,回头替我向她道个歉。”姜鸢沤了他一眼:“一会喊打喊杀,一会又甜言蜜语,跟着你还真是受罪呢。”见李默要走,就起来为他准备夜衣。姜鸢这点做的非常好,懂事,不粘人。
    送李默出门时,姜鸢又问:“她怎么办?”
    李默知道她说的是鬼柳棍送来的那个女奴,便道:“这个人我不想收,但又不能不收,留她给你做个帮手吧。”又道:“文胜的事你看着办吧,有事直接找唐先生,别跟下面的小鬼纠缠,另外,今晚我不回来了,明早若回不来,就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了。”
    姜鸢吃了一惊,想问个为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不舍。李默宽慰道:“没什么,就是在营训练,来了一些新兵,说不定明天没事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