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买臣听说李默要买这块空地便骑马赶了过来,劝道:“这本是一处镇妖塔,塔下镇压着一条黑龙,这塔虽然被拆,地下的封印却还在,引黑龙入宅并不恰当。”
李默笑道:“我天性不信鬼神,果然是下面镇压了一条黑龙,更应该圈入宅内,我好替你们好生看管着,不然若有那个奸恶之徒悄悄地拆除了封印把恶龙放出来可如何是何。”
宁买臣劝道:“鬼神之事还是要谨慎。”
李默心意已定,哪里肯听,执意要买。宁买臣叹道:“你要购置,便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将来在此建设佛堂一座,请高僧坐镇,时时镇压之。”
李默随口答应道:“这也使得,等回头我专门盖一座佛堂,请两个和尚每日打坐念经,镇压了它便是。”
这块三角形的地到底还是被李默圈了进来,待将图纸一改,却发现多出的这块地与整体总是不协调,恰是在一块四方四正的好宅子上加了犄角,十分的别扭。
李默道:“可也古怪,难道真的要我修一座佛堂,请两个和尚?”
宁樱也惊道:“你说怪不怪,昨夜我在梦中见到一尊金甲神,告诉我要在此处建筑一座砖塔,请一位有道的高僧打坐诵经,以镇压这恶龙,今早才知道你把旧日的砖塔地给买了过来,这难道竟是天意?”李默道:“休要玩笑,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必是哪个嘴快跟你说了什么,你心里存了思虑,晚上才做梦梦见。那就有什么恶龙,高僧了,纯粹无稽之谈。”
宁樱道:“呸呸呸,举头三尺有神明,休要乱说,那尊金甲神还说今日午后会有和尚上门化缘,要我务必将他留住,那便是能镇压黑龙的高僧了。”
李默笑道:“果然有和尚来,我便留下他,给他造一座佛堂,把他供养起来。但我警告你,可不许打着金甲神的名义把和尚往家里请,你知道我不信和尚的。”
宁樱笑道:“信不信,过了中午便知。”
这件事说过李默就忘了,下午先去武备学堂为徐疯子请人,又去团练处讨要军饷补贴,一直忙到黄昏才回来。刚回来坐下,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林哥儿就跑过来说:“不得了,不得了,你说怪不怪,你走后不到一刻钟,还真有个游方和尚上门化缘,我打听过他的底细,真的是外地来的和尚,不是本地的,也不是谁请来的,真是自动找上门来的,而且他还说我们家后园有黑气冲天,必须设塔镇压。”
李默听了,也吃了一惊,鬼神之事他虽然不信,但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不由得他不多一个心眼。
于是说:“去见见那和尚。”
那个游方和尚已经被宁樱安置在后院佛堂,宁樱不许李默见他,李默道:“果然是得道高僧你让我见见也好沾沾福气。”
宁樱道:“大师说了,今日不宜相见,若是见了,于你虽然创伤,倒还无碍,却要让他折损阳寿。”李默道:“和尚也拍死,可见不是什么高僧,是个骗子吧。”
宁樱道:“休要口无遮拦,他是真正的高僧大德,他张口就说出你的籍贯,你不是河北冀州人,你是古彭城人。”
李默这才大吃了一惊,穿越之前他的确是徐州人,徐州时下正是叫彭城,是大梁的一个县,这个秘密他从未对第二个人提起过,宁樱也好,姜鸢也好,小七、二胖,都没有提过,这个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承认,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他说的是对的。”
李默笑道:“他说的是对的,我出生在彭城,但我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父母带到了冀州,我自幼在冀州长大,至于彭城,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李默这话倒也不虚,眼下这个彭城,他的确是没去过。
宁樱道:“这便更见他的神奇之处了,你服不服?”
李默连声说服,通过这件事他还真的对这和尚起了敬畏之心,所以一天后,和尚请他为自己建造一座砖塔时,李默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不仅答应,还虔诚地请和尚驻留在此,镇压妖龙,宁樱也苦苦相劝,和尚见他夫妇心诚,这才答应。
根据和尚手绘之图,李默聘请城中能工巧匠用了一个月时间在新宅后园的东北角起了一座高一丈五的砖塔,砖塔的形状和高度都是按照和尚的要求建造的,尺寸分毫不差,用料也完全遵照要求。
塔为镇压之物,出现在家宅附近并不吉利,所幸这塔不算高,被高大的围墙和李默重金移植的镇阴花木一遮,倒是毫不起眼。
和尚每日坐于塔内,闭目打坐,起居饮食皆由身边的一个小沙弥伺候,为了不打搅俗世的生活,他主动要求修一道围墙将砖塔与后花园隔离起来,李默遂其所愿,并创造性地在砖墙的内侧移植了几株高大的松柏,再修水渠一道,将之彻底与后花园隔离开来。
做完了这些之后,李默回了趟绛县机器局,他仍然兼着机器局的管事。
因为李默不常在,宁士钊便代理管事之职,干的也算出色。宁士钊向李默抱怨说上面给机器局的任务增加了近一倍,现在满负荷运转,压力很大。
李默道:“这个总管跟我谈过,上面准备推广火器,铁旗营之外再组建三个新军营,加之塞外边军也在大量装备火枪,所以用量很大,其他几个机器局也在加班加点。”
宁士钊瞧瞧四下无人,悄悄说:“最近左寺坊来了好几拨人,假借检查为名,四处打听消息,我看这些人还是不死心呢。”
李默道:“休要管他们,机器局再怎么也不可能回左寺坊了。以后遇到不方便回应的事就推给我,让他们来找我谈。”
宁士钊讨好地说:“他们哪敢找你,他们都很怕你呢。”
李默心中暗想:他们哪是怕我,他们是怕站在我背后的人。眼下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定位仍旧这么模糊下去,将来还是有麻烦,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彻底解决他。
离开机器局,李默去巡视了绛县西城,看到的一切让他十分振奋,西城月牙湖一带已经没有空地了,新的县衙已经建设完毕。新县令詹世忠听闻李默回绛县,特意赶来相见,请李默参观他的新县衙,得意说前人栽树,让他这个后人赶上了。
宁州光复之后,詹家在地方县一级的势力大大增强了。乃至十八个县的县令里面有十二个是詹家的人。
这位詹县令也是詹家的近枝,多年的老吏,做官做人都还过得去。
参观完城西,李默又去了城北的水泥厂基地,这里一派热火朝天,进度很快。
这日,是宁樱二十二岁寿诞,城中来给她祝寿的夫人小姐数以百计,新宅正在装修中,十分不便,于是就在外面的普济庵摆了酒席。
在寺庙道观设宴请客是宁州的一种风俗,有头有脸的人家才有资格。
来者虽然以女眷为主,但李默身为家主自然要出面招呼一声,忙到午后,众人吃了筵席,一些人留下听戏,另一些人就散在园中闲逛。
宁州请客的规矩,吃完就走是十分失礼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有的是时间,人多热闹,自然谁也不肯走。
李默陪着听了会戏,觉得无聊,就跟宁樱打了声招呼说有事先撤了。
难得半日偷闲,李默决定偷个懒,回屋去睡一觉。他是抄着近路走的,需要穿越一片花木丛,低头正走着,就听树丛里有人低声说道:“你快去给我把风,快去。”
声音很嫩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无疑,又听一人道:“没事,这里哪有人来?”
李默闻声赶紧退去,心里却想:这是谁家的姑娘,好不懂礼数,竟在佛门清净地小解,也不怕神佛怪罪。
他低头正走时,身后花丛里忽然跳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冲着他叫道:“你是什么人,这么冒失,惊吓了我们姑娘,你吃罪的起吗?”
李默没回头,言道:“我什么都没瞧见,姑娘勿怪。”
小姑娘得理不饶人:“没瞧见你跑什么,心虚了吧,哎,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李默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嘿道:“我管你是谁,对了,你究竟是谁?”
李默摇了摇头,大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还留在这干啥,走了。”
见李默要走,那小姑娘急了,撩裙子就要追,却被她主人唤住。
她的小主人拧着秀眉,攥着拳头,惊慌地说:“休要跟这些浑人缠闹,快走,快走。”
二人慌慌张张跑出院子,跨出一道月亮门,走得急,差点撞着人。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姿容绝美,气度端庄,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稳重,她身着红襦紫萝绿纱裙,纤纤玉指间摆弄着一柄扑萤小扇,正在优哉游哉地散着步。
见二人慌乱,秀眉一挑,就用扇子在那丫鬟的头上敲了一下,喝道:“你拐着三妹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
丫鬟揉着脑袋,满腹委屈,支吾着正要答话,她的小主人突然眼圈一红,扑入红裙女子的怀中放声大哭道:“姐姐,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