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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你必须去死
    李默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得罪了。”扶起他,进入他家正堂,这地方虽然破败了,但依稀可见旧日的繁华。这证明他这个监察使不是个清官,是个可用之人。
    冯京毕竟是进士出身,还有些端着,他的浑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自丈夫被贬官以来,就断了收入,日常开支却没减少多少,坐吃山空,日子是越过越艰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现在是心力交瘁,急的直掉头发。
    听说李默有意起用冯京,这女人兴奋的要哭,张口代丈夫就答应了。
    小七道:“冯夫人,你真能当的了冯大人的家?”
    妇人道:“那是自然,哦不,我哪敢当他的家呢。只是我在想大人如此抬举我们,我们若是不听招呼那不就是太不识抬举了吗?”
    冯京讪讪笑着,能获得重新起用自然是好事,只是京城已成是非之地,这监察使恐怕不太好当啊。
    李默淡淡一笑:“治理国家需要人才,县令虽小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所以像冯大人这样的干吏闲置了太可惜,他日国家中兴,还需要你多多出力啊。”
    这一说却打消了冯京的顾虑,复任监察使只是过渡,等帮李默干完了事,就可以外放一个县令,监察使出任县令,然后步步升迁,这是套路,不优待也不虐待,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李默能这么说证明他还是有诚意的。
    冯京道:“多谢大人抬举,冯京愿效犬马之力。”
    隔日,冯京重返监察院为监察使。
    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赵唵唛,冯京弹劾赵唵唛侵辱君王,有失臣子之仪,他拿出王顺德犯禁时,赵唵唛闯入皇帝寝宫,恐吓宫妃的证据。
    一时满朝哗然。
    赵唵唛只得当庭认罪。
    萧陞对这位内相十分依赖,但心里也十分厌恶他的强悍,尤其对当日他趁自己昏迷不醒,强闯内宫,迫令自己的爱妃裸身跪地求饶一事耿耿于怀。
    为人臣者横到这个地步,不该死吗?
    现在宁是勤指使人弹劾他,他没有办法包庇,只得将赵唵唛革职查办。
    权倾朝野的内相,被一个监察使轻轻弹劾在地,这让满朝文武受到了一次清新的、深刻的教育,他们终于清醒地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除了一身华贵的袍服,其实什么都不剩了。
    萧梁名存实亡,长安归宁。
    为了表达他们对新主人的忠诚,他们联合起来痛打落水狗。
    很快赵唵唛被移送三法司,以十三项重罪判处凌迟极刑。
    这是李默所始料未及的,自赵唵唛被弹劾在地后,他就失去了主导权,以法律的名义杀人是宁世让的拿手好戏,宁是勤让宁世让接管了。
    宁世让这件事干的有些过头,但好在赵唵唛的事就是赵唵唛的事,并没有牵连其他什么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但小七为此有些愤愤不平:“活是我们干的,好处去让他捞去了,你知道赵唵唛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为了捞他,下了多大本钱吗,整车整车的往宁世让家拉,太过分了。”
    “宁世让昨天不也送了咱们一车东西吗,不会是大米吗?”
    “他敢!”小七像被人踩了尾巴,他搔搔头,“东西虽然也不少,但相对他捞的,那就太少了点。唉,真是郁闷。”
    李默道:“别发牢骚了,最近咱们也捞了不少了,听说你又买了一所宅子。”
    小七摸摸头,赔笑道:“不是买的,是人家送的,五进五出,我觉得太张扬了,就叫他折现了。”
    李默道:“都在捞,或多或少的问题,还是要团结,不要闹了,让人笑话。替我约一下易军师和贺盟主,我有话说。”
    四海会和乞丐帮维护地方有功,宁是勤没有亏待他们,李默答应的一系列条件都在陆续兑现,但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有些敏感的东西只能往后拖,李默见他们是为了安抚。
    二人也能理解李默的不易,答应暂时缓一缓。
    会客归来,又被宁是勤叫了去。
    “赵唵唛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有德行的人,可惜他不肯为孤所用,我没办法只能杀了他,世让做的有点过了。”
    宁是勤的感情是真挚的,家国倾覆,赵唵唛一力支撑,其中的困苦艰难,唯有他这个层次的人才能体会的到。但赵唵唛又不得不死,他若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反对他宁是勤,那就会死更多的人。所以赵唵唛必须死。
    “设法让他减轻一点痛苦吧。”
    凌迟是一种酷刑,受刑人死前会有一段生不如死的经历,但这并非无法破解,有一种药可以将人深度麻醉,形同假死,这样能有效减轻肉体上的痛苦。
    这当然需要内外勾结,否则是办不成的。
    既然当家人发话了,这内外勾结就没什么难度。
    李默带着装毒药的小瓷瓶走进了赵唵唛的囚室。
    囚室阴暗潮湿,有一股浓烈的霉味,在这种地方享用断头饭,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像赵唵唛这样的人上人。
    但赵唵唛吃的很香,甚至有点馋。
    李默带了一壶好酒。
    赵唵唛主动接了过去,自斟自饮,不理会李默。
    李默道:“内相好独,怎么就一个人吃喝呢。”
    赵唵唛目不斜视,手中筷子也不停:“你就是李默,大梁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出力不少啊。”
    李默道:“我是出力不少,但大梁有今天责任并不在我。”
    “那倒是。对了,冯京是你起用的吧,你可知这是个什么人,他的道德很败坏的。他妻子怀孕,他小姨子从乡下来照顾,他就把她给**了,然后为了官声硬是把人给逼死了,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啊。”
    李默道:“我只是利用他而已,又不想跟他交朋友,所以他的道德品质,我不关心。”
    赵唵唛哈哈大笑:“取天下要讲究德行,以德服人,才能服天下,但这个德行,往往都是包装出来的,自古胜者为王,只有胜利者才有德行,失败的,无一例外都是王八蛋。”
    李默道:“内相是个忠臣,所以你必须得死。”
    赵唵唛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很值得玩味的一件事,国家倾覆,死的都是忠臣,奸佞一个个都活了下来,然后到了新朝他们都成了忠臣,叫做识时务者,这一朝一朝的延续下去,总有一天,世上尽都是小人了。”
    李默道:“所以你们当初应该好好治理国家,不要让这种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
    赵唵唛道:“世上没有千年不败的王朝,小人能覆国,君子也能覆过,小人能立国,君子也能立国。到底是小人立国者多,还是君子立国者多呢。这个还真不好说,但我知道要想国家强盛,无德是不行的,这个德哪怕是你装出来的呢,你装,至少说明你心里有,你知道它是个好东西,倾慕它,希望得到它。等到你连装都懒得装的时候,说明你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在你的眼里,德没用了,可有可无,甚至很可笑。这个时候人人都蜕变为禽兽,禽兽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强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李默道:“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赵唵唛嘿道:“你说的是禽兽,是蛮人,我们不是。”
    李默道:“受教了。”
    赵唵唛喝了口酒,抹了把嘴,继续自言自语:“所以归根到底,我们还是要以德治天下,有德,立信,民信之,天下就是你的了。”
    李默道:“萧梁失德,天下共知。内相为何就不肯出来辅佐夏王呢。天下早定,百姓也能早得安乐。”
    赵唵唛道:“不,萧梁失德,这是真的,但失德的仅仅是萧梁吗,天下都已无德,无德之人不配享有太平,只能生于堕落,死于兵祸,以血刷洗心中的恶,而后人心思定,天下思德。邪气尽,正气升,天下才能太平。我不辅佐夏王,不是瞧不起他,而是我虽无德却向往之,我心中的恶让我用自己的血来清洗吧。”
    李默向正在饮酒的赵唵唛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留下药酒就走了。
    次日,赵唵唛在菜市口被处凌迟,三日后割满一千刀,毙命。
    “你给他的药,他没用,第一天他还能忍,割到两百刀的时候还唱戏,那时候胸脯肉已经被片尽,能看到他的心在跳。第二天就顶不住了,开始嚎,哼哼唧唧的,一直到死。他肯定后悔没用你的药了。这是个硬汉子,萧梁大臣里面,我只敬佩他一个,你知道吗,他只是嚎,却至始至终没有半句求饶,临死那一刀割下去前,他两眼放光,还笑了。”
    小七眼圈发红,说完就哭了。
    李默听完小七的表述,问道:“他可有亲眷在长安。”
    小七摇摇头:“没有,宫里的大太监大都娶妻,养假子,养女儿,给儿子娶媳妇,给女儿招女婿,含饴弄孙,跟普通人一样过日子,但他没有,他一直住在宫里,每天除了忙于公务就是伺候皇帝,从来没有自己的闲暇,这是个傻子。”
    李默道:“是啊,所以他死了。嗨,不说这些了,我要去大元帅府复命了。”
    小七道:“哥,林哥儿有事跟你商量,又不好意思开口。”
    李默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下去锻炼锻炼,这是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呢,你告诉他,我同意了,叫他找裴先生,想去哪就去哪,天下是咱们的啦。”
    又问小七:“你是怎么想的,不如趁机下去混两年,将来履历表上也好看。”
    小七道:“嗨,我还在乎那些,官当的再大又有什么用,没意思,我就跟着哥,不委屈,真的,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李默拍拍小七的肩膀,出门去见宁是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