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李默这一喝,李德安和傅西山不觉面红耳赤。李默趁势拽开傅西山,指着地图说:“我们面对的是大梁的五万禁军精锐,又有万世忠这样的当世名将。扪心自问,战场上我们谁也不是万世忠的对手,这一点你们认不认帐?想要赢下这一仗,只能等,等萧融身败名裂,等禁军四分五裂,等到那时候我们才有机会。打仗是为了赢,你管他是怎么赢的!”
傅西山眨巴眨巴眼,说:“所以还是得撤啊。”
李德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甘,但也十分无奈,万世忠当时良将,他不是对手,大梁禁军的恐怖战力,他已经领教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听李默的——等。
当即下令大军回撤三十里,跟万世忠脱离接触。
此后万世忠再怎么挑战,就是不出头。
七日后,经过满朝文武的日夜努力,颍州王萧融的十大罪状被公知天下,桩桩件件都可以杀头灭九族。萧陞下诏削夺其爵位,革职为民,着万世忠立即绑其来京。
颍州王的声望一夜归零,万世忠领兵脱离其大营,麾下悍将也各自为政,没人再愿意为一个乱臣贼子卖命。
李默道:“实际已经成熟,宜尽快进军。”李德安担心军力尚未恢复。傅西山叫道:“趁他们没回过劲来一口气打过去,敌人就垮了,若等萧融那小子回过神来砍了几颗人头,镇住军马,咱们就完了。”李德安这才下令进军。
时隔数日再次交手,情况已经大不同,萧融大军人心涣散,无心恋战,几乎是一触即溃,整营整营的士卒开始倒戈。
大将万世忠也弃他而去,率部回汉中去了。
仗很快就打成了追击残敌之势。
变化太急促,很多人都转不过弯来,担心萧融留有后手。
李默建议大马金刀,穷追猛打,李德安却主张谨慎稳重,说穷寇莫追,傅西山听他二人在那吵嘴,心里不耐烦,就悄悄地走了出去,对等候在外面的几个营都尉说:“大伙儿回去睡一觉再来吧,我估计吵到晚上都不能结束。”众人立即急了,定远营都尉岳宪忠道:“副帅,三个人决断,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再不追黄花菜都凉了。”
傅西山道:“小岳,你说这话,我只是个副帅,负责战场打仗,决断的事当初夏王说了,由大帅和军师决断。”
威远营的安成远道:“大帅太谨慎了,这么好的势头怎么不打了呢。对吧,老徐。”
徐木的忠勇营前次吃了大亏,这次正准备找回场子补补虚呢,眼见满地的大肥羊乱窜李德安却不让动手抓,这可怎么成,一时急眼了,说:“我找大帅说理去。”
有人挑头,众人便哄了起来,吵吵嚷嚷进了大帐,恳求李德安立即下令追击残敌。
李德安心知是傅西山在背后捣的鬼,但众意难违,他不能硬顶,说理吧又说不过李默那张嘴,所以只得下令追击残敌,但叮嘱了,一定要小心谨慎,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那是傻子,见到好处应该使劲地捞才对。
各营一得到将令就炸了窝,四处抓羊去了。
李默叮嘱陈应人和方伯言,要他们重点关照颍州王,声明抓到萧融者记一等功。
两万大军开始撒开了追逐残敌,两天后终于传来好消息,陈应人生擒颍州王消融。
五万大军一夜崩盘,将士们四分五裂,大将万世忠弃他而去,萧融的本部亲军又被李默的铁旗营打垮,萧融率残部逃逸,中途打了几次遭遇战,亲兵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他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脱掉华美的袍服,穿一身粗布衣裳,骑着一匹瘦马像个没头苍蝇乱窜。
某日路过终南山北麓的一个小山村,他潜入一户农家院子里偷水喝的时候被巡逻的丁壮抓住,丁壮将他交给本地的土团,土团又把他交给了蹑踪而至的陈应人。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他是颍州王,后来负责监押的老兵见此人生活奢侈,吃菜只吃菜心,吃面不喝汤,没事喜欢一个人独处,望着蓝天白云也能发呆,便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盘问之后才知道他便是李默严令抓捕的颍州王萧融。
颍州王被俘之后,长安皇帝的诏书就来了,宣布平叛成功,将士只要主动归营,绝不追究。
李默认为这道诏书来的时机很不合适,现在的情况是万世忠等几股大的禁军,仍然保持着中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散兵游勇们则被西征军一口口吃掉,但仅仅只是吃进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
这道诏书若是一宣布,万世忠等人走便走了,吃下去的这些人怎么办,难道还吐出来?
李默扣押了传旨的兵部郎中章松,理由是怀疑他是假冒的,然后就开始长达四天的审查,最终认定章松身份没问题,诏书是真的,这才隆重地接受了诏书。
就在这四天时间里,各部加紧消化,把吃进肚子里的大梁禁卫们全都转化为自己的筋骨。
等到诏书宣布,“筋骨们”再想走,怎么可能?
盘踞在户县的五万禁军烟消云散,五千被歼,万世忠等人带走一万五。剩余的都被西征军吃进肚子里了,这是宁州军力的一次大飞跃。
为了不让章松回去坏事,李默重重地贿赂了他,这老小子兴高采烈,答应回去帮李默圆谎。打发了章松后李默找到李德安,进言道:“萧融败亡,进入关中的十万禁军一夜溃散,除了户县的五万兵马,还有五万人,为了防止他们作乱,请主帅立即打出招抚的旗号,收拢溃散的禁军,编练之后为我所用。”
李德安大怒道:“你这是在命令我,我和你谁是主帅?”
李默道:“谁是主帅并不重要,以将军的谨慎保守,此刻回师闪击王顺德必不能成功,倒不如钉在此处,拱卫西京安全,待我灭了王顺德,再与将军联手西进,驱逐吐蕃。”
李德安气的脸色发白,手也在颤抖,许久之后,他平复了心绪,苦笑了一声,对李默说:“罢了,其实我也知道大总领安排我做主帅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辅佐你,给你和西山打掩护。我知道自己谨慎有余,进取不足,脾气急,还死要面子。或者你说的对,打王顺德,需要的是一股锐气,我暮气太重了。你去吧,我会做好分内之事。”
李默道:“多谢将军体谅,适才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李德安嘿道:“我脾气不好,又放不下面子,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给你道个歉。将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希望你别记恨我。”
李默道:“将军言重了,宁州将领中,将军、傅将军乃是两面大旗,李默可以输,将军不能输。此次东征打王顺德,必须宁州精锐尽出,此间就只能委屈将军了。”
李德安笑道:“打仗我不行,练兵我自认还是有一套的,当然不是练你的新军,你去吧,东征凶险,务必小心,稳扎稳打,不骄不躁。”
李默拜谢。
当下李默率铁旗营、卫府新军,傅有德率飞豹营、飞熊营、定远营,各八千精锐,立即折身向东,绕过长安城直接杀奔华州。
这一万六千人都是从宁州南下的老兵,是宁是勤的全部家底。
大军秘密出征,只有李德安等极少数人知情,李德安目送东征军离去,不觉老眼一红,抹下一把眼泪。他这段时间脾气暴躁,不仅是因为李默和傅西山不服他这个主帅,处处唱反调,让他威风扫地,更是宝贝女儿李红菱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这女子背着他跟裴如卿私通,竟然把人家儿子都俘虏了,你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裴如卿是李默的人,他有这么大胆子还不是李默的撺掇,这个年轻人一面架空他顶撞他,一面指使手下人勾引他女儿,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乱了阵脚,见着李默不问好歹就要发飙。但现在他明白了,女儿那等彪悍,裴如卿如此文弱,那孩子真是被她俘虏的。至于李默,这个其实也不怪他,应该怨恨宁是勤才对,他明明是要重用李默和傅西山,却拿他当幌子,偏偏又不把三人的权责理清楚,三个人不闹才见鬼了。
李默虽然霸道,却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敢软禁天使章松,敢主动担起东征的重任,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是大将风度,王者风度,值得他倾力辅佐。
李默和傅西山走后,李德安就地立营,收拢溃散的禁军残部,又得三万人,仍打着西征军的旗号,每日挂李默和傅西山的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