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长会意，对宁桧说：“这个人叛逃到江都后，摇尾乞怜，把咱们的机密都给漏了，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宁是长不久前巡视商州时被江陵天下司监令杨雪莲设局抓捕，长安多次营救无果，后来是李默保荐仇士清出面与杨雪莲谈判，才将宁是长营救回来。
    宁是长对李默心存感激。
    宁桧一时理亏词穷，哼哼道：“区区二十万贯就是她的全部积蓄了？你们哄傻子吗，昔日吴元凯母亲祝寿，为了请她去家中清唱，封了五十根大金条，那就多少钱了？区区二十万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哼，据我的初步估算她的私房钱至少有两百万。”
    宁是恭道：“爹，你就别算这个账了，她有多少钱是她的事，肯拿出来二十万贯，足见她的一片赤诚。还有，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万丈红尘里的白莲花。如今又跟了默之，你别一口一个婊子。至于那洪川，我就不知道你看中他哪点了，默之纵然是出手重了点，那也是为着大伙的利益着想。任由洪川那疯狗乱咬，我看对谁都没好处。”
    宁桧大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人心尽丧，连儿子都出面指责他，这老儿只好倚老卖老地咳嗽了两声，又问李默：“汪家势大不听招呼，办他有错吗，你为何给他兜底。”
    李默懒得跟他解释什么。
    宁是敬道：“汪家出事的时候，默之人在庆州治军，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情。”
    陈瑞安道：“汪家的事是陛下不让追究的，鲁王虽然有错，到底也是宁家人，汪家是他的妻族，这样迫害他，让鲁王的脸面往哪搁？”
    宁桧道：“瑞安，你这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们迫害他？他汪竹明不听招呼，妄自尊大，难道不该敲打吗？”
    父子合谋搞汪家，目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落井下石，巧取豪夺，并不光彩，宁桧人老糊涂，一通乱说，倒让宁是恭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宁是恭端了杯茶给他，叫他喝茶闭嘴。
    宁桧把茶碗一顿，腆着脸道：“我做得就说得，他汪家凭什么能有今天，还不是咱宁家赏他饭吃！修筑城墙、军堡、宫室，架桥、铺路，他跟着吃的脑满肠肥，富可敌国，末了叫他拔根毛还唧唧歪歪，他凭什么，这江山是谁家的？”
    宁是恭没想到老父亲这么不顾脸，急了，叫了声：“爹，您少说两句。”
    宁桧自知失言，忙假装咳嗽，遮掩过去。
    宁是敬担心任这老儿再说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道：“时辰不早了，要不就这么散了吧。”
    宁桧道：“散了，散了，这样的会不开也罢，省的闹心。”
    众人纷纷离去，李默半道被宁是敬叫回，陈瑞安也在，二人面色凝重。陈瑞安把一份东西交给李默说：“这里有些东西，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做到心里有数。”
    这是关于江陵方面的一些资料，李默的第一反应是朝廷要打江陵，要他挂帅，所以才给他这些资料，让他做到心里有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不是这样的。
    宁是敬和陈瑞安现在都不管军事，征讨的事轮不到他们来交代自己。
    宁是敬倒也没瞒着他，直截了当地说：“最近京城泄密很严重，军国大事，这边才敲定那边人家就知道了，几乎无秘密可言，陛下对此十分苦恼，责令卫府立即破案，所以我们设了一个局，想揪出这个奸细。”
    陈瑞安道：“枢密院已经人人过关了，现在就是你们几位功勋重臣了。”
    李默觉得奇怪，军机大事他现在根本就接触不到，怎么会泄密呢，就算他李默是奸细也无秘密可泄呀。
    宁是敬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怀疑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叶采得号称在西京布下了三千伏兵，这些人分散在各衙署里，潜伏的很深，迄今为止，我们尚未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所以只能碰碰运气了。”
    李默无言以对，找间谍找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好歹还是卫府大将军，哪家间谍的胆子就肥成了这样。
    李默现在府里人口少，能进入他书房和前堂的人就那么几个，李默没有公开拿着这份资料去看，反而每次看完之后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若他的府里真有间谍，就一定能找到这东西，否则这样的间谍有跟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卫府折腾了小半个月，没有从李默的府里揪出间谍，却在魏国公傅西山那揪出了一个。
    在宁是敬和陈瑞安给李默资料的同时，也给了傅西山一份，是关于河北魏州王寅的。
    间谍据此推断大夏要对王寅下手。
    左寺坊安插在江陵的眼线报告说，江陵方面得到可靠情报，判断大夏即将攻打魏州，萧陞已经派遣使者去往魏州知会王寅了。
    这就反证了魏国公傅西山的府里藏有间谍，卫府迅速扑了过去，经过缜密调查，终于把这个人揪了出来，以此为突破口破获了一个庞大的地下间谍网，这些人都是叶采得的人，受命潜伏下来刺探军情。
    而大夏建政之后，各王府、公府都亟需用人，甄别手段又落后，导致这些奸细得以趁虚而入，顺利地潜伏了下来。
    “京城的几大王公贵族家里都有细作潜伏，唯独咱们卫国公府里干干净净。哥，我觉得有人这么说是居心不良呢。”
    李默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着。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进城后，府里人员增加了十好几倍，而且为图方便多用前朝的旧人。人心隔肚皮，谁来保证他们的忠诚？咱们用的都是宁州的老人，自然可以安枕无忧啦。”
    小七道：“卫府来人说，为了防御皇城司的渗透，他们准备派人进驻各个王公府邸，据说陛下已经恩准了，你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默道：“别瞎说，这是好事，以后府里有事，只管往他们身上推就是。”
    小七道：“那卫府要是瞧谁不顺眼，蓄意栽赃呢，咱们也要忍着受着？”
    李默道：“你想什么呢，卫府吃饱了撑的吗，还栽赃。”
    正说着范栗来了，小七道：“卫府不会是派你来卫国公府抓间谍吧。”
    范栗笑道：“我哪有那福气，大总管特别关照让我选两个机灵的人过来，我把人带来了，您瞧瞧。”
    来者一男一女，男的叫朱枫，女的叫朱明月，对外称是兄妹，二人一个负责前院，一个负责后园。两个人年纪都不大，范栗介绍说二人都是兵部高等步军学校的毕业生，刚刚分配来卫府，都是一张白纸，请李默这位卫府老前辈可劲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