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司屯垦的陈河阳按照李默的思路拟制了具体操作政策,得到李默的首肯后拿出来供大伙具体研究。
张显主张化公为私,把这些招募流民和军队屯垦的田庄统统变卖掉。
“变卖可以赚一笔,然后收租收税又是一笔收入。若是屯在自己手上,早晚玩砸掉,所以化公为私不是损公肥私,而是顺势利导,讲求实际。官府擅于集中力量办大事,短期内效率很高,但要想长长久久的经营下去就必须得化公为私。”
张显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这种事咱们在宁州见得多了,总社机构里但凡公有的都半死不活,但凡有主的都很滋润。譬如当年的盐铁局,因为共有,就一直半死不活,总社制造局也是如此,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自己的孩子,终究不亲,没谁会真的用心去打理。”
梅华庵道:“我不反对把屯垦的田庄化公为私,让一群官去管事,总是管不好的。但怎么个化法却必须慎重。这田地可都是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稀里糊涂的糟蹋掉,对上对下都无法交代,而且助长歪风邪气。”
张显道:“梅兄所言极是。一是要有利于大局,二是要避免损公肥私。”
梅华庵道:“避免损公肥私好理解,这个有利于大局却怎么说?”
张显道:“梅兄,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梅华庵哈哈一笑,对李默说:“太原城里流民多,工商业无法消化,留着总归是个麻烦,要想把他们都请出去,还是得在田地上多动脑筋。”
李默道:“这没什么说的,抑制豪强,责无旁贷。”
就对徐文胜说:“屯垦的田就不要搞竞价了,贫苦无地的优先。”
梅华庵补充了一句:“外来流民优先,其次土著。”
张显道:“梅兄,你这么干岂不是要挑他们打架?”
李默也觉得不妥,便以商量的口吻说:“还是本地土著优先吧。”
梅华庵道:“大争之世,人才为先,本地优先,谁还会来?”
陈河阳不无担忧地说:“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引起土著的不满,毕竟咱们在河东还要依靠他们的。”
梅华庵道:“依靠他们不假,更要抑制他们。太原周边那么多无主之地,外地来的无力开垦,本地土著也无力开垦?可以多给他们政策,让他们自己也出一份力,总想吃现成的,哪有那么多便宜的事?”
李默点头,对陈河阳说:“太原周边的无主之地可以鼓励土著去开垦,原先是免三年租赋,一些地方可以扩大到五年,甚至更长一些。原来说连续耕种五年后发给田契,现在可以适当缩短一些,三年或者两年。总之,政策可以宽厚些,但实利就不要再让了。”
这种照顾平民、抑制豪强的政策很快就引起了河东豪强的不满,不过积威之下,尚无人敢公然反抗。
李默深知镇压之力终归有限,要想化解矛盾必须平衡利益,所以原定的于泰和三年元旦开始的废奴运动此刻被迫推迟。
河东豪门大族的蓄奴之风依然存在,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经过一个月的缜密调查,武定王府的泄密案终于水落石出。颜家的两个女儿在进入王府时带来了大批陪嫁,尤其在颜如玉死后,李默为了安抚颜家,大量启用颜家人做内务管事,致使这些人互相勾结,欺上瞒下,把持了整个武定王府。
汪竹韵对颜小怜充满敌意,让颜小怜十分不快,这些势力为了颜家利益自作主张准备把汪竹韵排挤出去,却没想到因此暴露了自己。
李默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重手摧残了颜家安插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这股势力。
这么做不仅夺回了王府的控制权,也给了当地豪门一个教训,更主要的是让他有充足的理由撤换王府卫队,杜绝外部势力渗透的可能。
张白露在这件事上的出色表现让李默印象深刻,加之萧震川的大力推荐,左寺坊太原分司的头把交椅就由他坐了。
河东跟幽州的不睦由来已久,张白露自然而然的认为幽州才是河东的头号大敌,但李默却告诉他河东的真正敌人在南方,江都、江陵,尤其是成都,都是河东的大敌。
张白露百思不得其解,欲要问个明白,却又不敢。
除了南方三萧,李默还要其关注草原上的动静。至于宁全忠那边,李默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让他留心一下云州方面的动态即可。
张白露满腹心思的回到家中,闷闷不乐。
妻子薛燕被两个熊孩子闹的焦躁不已,见状便骂张白露道:“既然头疼何不问个清楚,我不信你问了他不回答你,当面不问,背后瞎猜,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张白露烦躁地骂道:“你懂什么。”
薛燕道;“我是什么都不懂,留着只会碍你的眼,后日汪家娘子回京,我跟着一起走,省的碍你的眼。”
张白露惊道:“五娘要走,这是为何?”
薛燕冷笑:“你问我,你干嘛不去问问她呢?”
汪竹韵要走是因为跟李默置气,李默重手惩戒了府中颜家势力后,又抛给了颜家一颗糖,答应了让颜小怜去长安觐见宁樱。
汪竹韵一怒之下也嚷着要回长安。
李默那时正在为一件来自幽州的急务头疼,就随口答应了。
等到回过神来,说汪竹韵已经走了。李默问穆坤是谁让她走的,穆坤道:“你亲自下令,谁敢不让她走。”
李默就瞪了穆坤一眼,要了匹快马追了出去。
汪竹韵一路哭一路走,心里既恨李默无情,又盼着他迷途知返来追自己。
所以走走停停,走了半天也只走了二十多里地。
李默快马一炷香的功夫就追上了,汪竹韵见了李默喜从心起,却故意黑着脸不肯下车。李默抱下婷婷,让穆坤把她带走,令左右卫士回避,就在马车上动了家法。
自那以后,汪竹明便不再嚷着要回去。
颜小怜到了长安后,步步为营,时时留心,把诸位姐姐们哄的眉花眼笑,宁樱一高兴就把她留在了长安!
商小青思念李默,却因为四个孩子脱不开身,宁樱就打发李仙儿去了太原。
李仙儿一路留心看到了许多李默看不到的东西,见面说给李默听。李默方知自己治下的河东远非乐土,豪强横暴,百姓贫窘,治安和吏治方面问题也很多。
这些情况他在太原的时候并不十分清楚,因为簇拥在他身边的人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李默听了有些无奈,李仙儿劝他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天下尚不太平,凡事不必太过计较。”
李默道:“你这女子,多少年不来见我,见面就指手画脚。罚你今晚侍寝。”
李仙儿面红道:“妾已老迈,难奉枕席,不如……”
李默点着她的鼻子责道:“虽有才情,却也虚伪,再敢推脱,信不信我现在就拿家法制裁你。”李仙儿低头道:“哪敢,听说上次竹韵妹妹吃你家法制裁,至今还不肯见你。”
李默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都适合去干情报。”
这句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李默,早前张白露建议培训女子为谍,李默一直没有松口,如今看也没什么不好,女子心细,的确有男子所不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