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暂时还不敢跟李默提,十六岁的李美娘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叫辛安恒的英俊商人,已经到了跟人同宿同飞的地步了。
“这是个高丽人,长居洛阳,在太原有商栈,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长的也就那样吧,眯眯眼,大脸盘子,但嘴很甜,很会哄女人,像姑娘这样的,一个眼神就勾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狗日的居然欺负到咱们的头上了,是杀是剐,我们都听道爷的。”
“道你个头,杀了他,剐了他,那都不是个事儿。问题是以后怎么跟美娘交代,万一她要人怎么办?这姑娘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古怪脾气。”
众人听了这话不觉都打了个寒颤,晋王府的人谁不知道李美娘的脾气,小姑娘长相随她娘,十五六岁就出落的天仙一般,但那小脾气可就一丁点儿没她娘的影子了。
孤僻,自私,倔强,嬗变。让人无从琢磨。
若是刺激她做出什么不妥的事,谁能担待?
“那个辛什么安的,现在在哪,我跟他谈谈。”李道远思来想去,终于有了计较。
李默见李美娘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为了验证梦境都是虚的。
所以当他看到女儿小花一般站在他面前时便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招呼她坐下吃饭。
李美娘心很虚,从学校偷偷溜出去跟人厮混,被卫府营的人找到,这事若是被父亲知道,那她就完了,打骂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情郎了。
所以她战战兢兢,陪着小心,拘谨的连看父亲一眼都不敢。
李默不明所以,见女儿如此拘谨就有些自责,瞧他这个父亲混的,老虎一般,孩子们居然这么怕他,实在是很没面子。
所以李默吃晚饭后就对李美娘说:“今天你就不要走了。”
看着女儿垂首侍立在那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可怜样,李默不觉唏嘘感慨:自己这是怎么啦,说话干嘛这么生硬?跟冲锋打仗时下命令似的。
于是就补充了一句:“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这句话说的依旧很生硬。
李默很忙,说过的话很快就忘了。
第二天午后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问吕石李美娘现在还在不在府上。
吕石到底是个老实人,吭哧了一阵后,只好吐露实情:李美娘跑了,跟辛安恒私奔去了。
……
也已深,太液池上升起一层潮雾,包裹着蓬莱山,将这座用挖掘太液池土堆积起来的假山衬托的真如海外仙境一般。
山坡的露台上,宁琦仍然在眺望远方。
远方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当然这个时候是看不见它的金碧辉煌的,入目的是一片黑沉沉的阴郁。
未央宫就像一座坟墓,而他似乎是这个坟墓里唯一活着的人。
不,活着的人里还有他的爱妃。
黑漆漆的湖面上一丁点亮光都没有,他的爱妃仍然没有归来。
“……主子,娘娘今儿只怕耽搁了,明儿早上才能回来呢。”
“……主子,天凉了,外面潮气大,咱还是回去吧。”
“……已经过了子时了,这钟点娘娘可不敢走船,主子,回吧,美美的睡一觉,或者明儿早上一睁眼,唉,娘娘就回来了。”
幽禁孤岛之后,能跟宁琦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淑妃周氏是一个,王章是另一个。
已经三天了,她还是没有消息,问那般奴才,只会说不知道。
他现在是个囚徒,这太液池就是牢笼,那外面能没有狱卒吗,她真是单纯啊,居然认为自己能走到御膳房,悄悄的把百花莲子羹给他拿回来。
她一定落到了太后的手里,她会怎么对付她呢?
她肯定要吃点苦头,但性命应该无忧。
她现在焦头烂额,可不敢让自己有个三长两短。
唉,已经三天了,今晚是回不来了,那么明晚……
“唉,你们快看,有灯,有灯!”
黑漆漆的太液池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灯火,是夜间行船点的灯!
“爱妃回来了,我的爱妃回来了。”
宁琦兴奋的像个孩子,他拍着一肚子疑惑的王章,撒腿就往山下跑去。
“主子,等等,主子,留神脚下路滑。蠢货,还愣着干嘛,赶紧拦着点呀。”
一群人随着宁琦疯疯癫癫地跑到了码头,那条船已经清晰可见。
挂着宫务局的灯笼,是艘上等的座船,按品级推算,是送淑妃回来的无疑,
但王章心里却有些嘀咕,淑妃不听劝阻执意要回宫去给皇帝弄吃食,他预料她此去必定是自投罗网,非要吃点苦头不可,但她毕竟是皇帝的宠妃,上面的人应该不会怎么为难她,吓唬吓唬她,关她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算算日子也就在这两天。
只是,有必要深更半夜的派船送她回来吗?
有必要吗?
“启禀主子,老奴把娘娘给您送回来了。”
姬文胜站在船头朝码头上的宁琦拱手行礼,脸笑的像朵花儿。
王章眉头拧了起来,不对劲,有些不对劲呢。
“你是,是,姬文胜,哈哈,姬文胜,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忠臣啊,辛苦你了,爱妃在哪,朕的爱妃在哪?”
姬文胜狡黠地眨了下眼,朝身后喊道:“请娘娘。”
六名力士抬着托盘出来了。
托盘上本来盖着白布,风大,白布被掀开。
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和一颗煮熟的人头。
啊——
宁琦一口鲜血喷出,一头栽进了冰冷的太液池。
皇帝病了,据说是夜晚受了风寒。
帷幕太厚,很多真相都被埋没,所以人们并不愿去追究皇帝究竟因何得病,各方感兴趣的是皇帝真的病了吗,他的病情如何,他康复的几率大不大?
若能化险为夷,他什么时候能站起来。若要死,会什么时候死。至于是睡梦中悄然断气,还是大叫吐血而亡,则都是无所谓的。
此外大家关心的就是宁琦死后,谁做皇帝。傅太后就两个儿子,都死了,门下已无嫡亲,稍近一点的越王宁德胜膝下无子,那么傅太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宁雄一脉东面南房以外各房中挑拣宁氏嫡亲子弟为帝,要么就在宁仁功的庶子中择其善者册立之。
左右都很棘手嘛,大夏又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就看掌舵人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