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穿着老布鞋的脚停在我卦摊前,半个脚掌都踩到了我的卦牌上。
我略微一怔,坐直身子,抬头,就见来人是个年迈的老者。
这老者七八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绸面儿的唐装布衣裤,瞅着像是个有钱的,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我一时也没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人。
就听那老者忽然冷笑了声,不屑道,“原来是你这毛头小子!”
一听他这话,我顿时想起,这人姓何,我是在柳家坟里,见过他。
他好像是柳家仙堂里的什么长老?
柳相天不是让他在坟里给那赤蛇守孝一个月么?这就放出来了?
我狐疑着,也不知他忽然踩到我这卦摊上是要做什么。
就听一旁的老瞎子咳嗽一声。
我朝他看过去,才看到不远处,李琥停好车,也过来了。
那何老趾高气昂的看着我。派头十足的眯了下老眼,“我就说,这世上哪会有什么生魂作怪?果然是有人捣鬼。”
何老如此说着,又侧目瞧了老瞎子一眼。
老瞎子似乎也认出了这老头儿,不想得罪他,就立刻低下头。没敢搭话。
何老见他好欺负,干脆挪了两步,一脚将老瞎子的卦摊踢了,冷声道,“驱邪镇煞的本事没有,害人的本事倒不小,往活人身上施咒术,你俩还真是好本事。”
听他那话的意思,是我在李琥身上耍的把戏被他瞧出来了。
其实这种事也不难判断,是个行里人就知道,这人是没有生魂的,‘鬼魂’作祟。也只能等人死了,化出煞灵才行。
所以之前老瞎子忽悠李琥的那些话,糊弄糊弄外行还行,像何老这种懂行的,只一听,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见他是李琥找来撑腰的,这火气还不小,一脚踹了老瞎子的卦摊,不禁皱眉,起身道,“何先生,有话说话,你上来就砸摊子,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卦摊是骗人的,我砸了,有什么问题吗?”何老大声反问了句。
一时间,这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老瞎子也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起身拦着我,小声道,“算了算了,收拾摊子,赶紧走人,别惹事。”
我看了老瞎子一眼,探手挡开他,说道,“你站在一边,不要说话。”
老瞎子一怔。
我又转而看向那个何先生,说道,“这卦摊是你踢的,你现在给我捡回来,摆好了。”
闻言,那何老忽然就笑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道,“我没听错吧?你让我给你把卦摊捡回来?小子,我可告诉你。你们街头行骗,用邪术害人,是要吃牢饭的!”
“……你说我们行骗,用邪术害人,证据呢?”我反问他。
何老愣了下,又冷声道,“你自己心知肚明!”
“这话我还真就不怎么明白了,这位李老板的事,我听老瞎子说了,他就是被生魂缠身了。”
如此说着,我又看向李琥,问道,“李先生,阴阳方面的事你不懂,我也不给你找不痛快,我就问你一句话,你那头痛的毛病,是怎么治好的?”
闻言。李琥一怔,又看了看何老,却还是实话实说道,“确实是照余先生所说,将马超的伤医治好了,他没有性命之忧,我这头就不疼了。”
我看向何老,示意他,这就是事实。
何老却是瞬间皱眉,骂道,“胡说八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生魂,这人活着,神识无法离体,死了神识消散,哪会有什么生魂去害人寻仇!”
我淡声道,“你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说没有。”
何老皱眉,似是有些气闷。怒道,“你才吃了几年饭,敢在老夫面前,比见识?”
我颇显无语的看着他,说道,“没人要跟你比见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是在说,这个世上确实是有生魂存在。”
何老冷笑着,问我,“你说有,在哪儿呢?你倒是唤出来给老夫看看。让大伙儿也都瞧瞧,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跟他说,“那若是真有,你认栽,将这卦摊收拾起来,给老瞎子道歉。”
“若是没有呢?”何老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我。
我思忖片刻,跟他说,“若是没有,我道歉。”
何老却是立刻否定道,“不行,若是没有,你得跪下,给李老板磕三个响头!”
闻言,站在一旁的李琥,似是有些六神无主了,毕竟他不懂这里边儿的事,也怕我是真有本事,而因此得罪了我。惹祸上身。
这会儿见那姓何的逼得紧,他忍不住朝何老使了个眼色。
不过,这何老,好像不怎么懂眼色,见李琥朝他眨眼,立刻又说。“磕完头,再赔李老板十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李琥一听,两条腿都软了一下,立刻动手把那个姓何的老头儿拽到一旁说话去了。
老瞎子也赶忙凑过来,颤声道,“行不行啊?不行咱就报警吧?一会儿拿不出钱来。这姓李的不得跟咱动手啊?”
我跟他说,“报警?你觉得是抓他们这样的受害者,还是抓咱俩这样的神棍?”
老瞎子一愣,似是有些哑巴了。
我见他紧张,又安慰说,“没事的,你踏实待着,他会给你道歉的。”
老瞎子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李琥把那何老拽到一旁似乎也嘀咕完了,不过那二人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何老回来,也没再搭理那个李老板,明显是一心跟我杠上了。
针锋相对道,“既然赌注都说好了,那生魂在哪儿呢?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吧。”
他如此说着,我四处看看,见斜对过儿姜凯那铺子开着门,两个伙计站在门口,正瞅着这边,像是在看热闹。
我就过去,说了句,“借你们这铺子用用。”
那两个伙计知道我跟姜凯认识,也没拦着。
何老也跟着我进了屋。而街上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看着稀奇,就也都凑到了店门口。
进了铺子,那何老又问我,“生魂在哪儿呢?”
闻言,我神色淡然的探手到帆布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纸人儿。
那纸人巴掌大小,脸上点了五官,身上画着一道黑色的咒文。
这是我闷在家里三天,才做出来的纸人,我是听了姜凯的建议,将画符的黑墨汁换了,在里面掺了些猫头鹰的血。
这种鸟类。多盘旋于墓地之中,尤其是那种会在夜晚发出凄厉笑声的猫头鹰,阴气最重。
它们身上的血脉之气,是与死物生出的煞气最为接近的。
当然在此之前,我也试过其它的东西。
但我试了很多次,最后还是这猫头鹰的血脉之气让那黑色咒文起了效用,几番尝试之后,终于将那件红色道袍上的小煞灵成功的封印到了纸人身上。
说起来,这小煞灵也奇怪,我将它封到罐子里的时候,它明明还未彻底成形,可这短短几日之内,却化成了完整的灵体,甚至知道拍打玻璃瓶。
在我看它的时候,它还扒着玻璃看我。
就像一个鲜活的人。
只是那玻璃罐子太小,它挤在里面,那造型看着实在有点不忍直视,我才想办法,将它封到了纸人上。
何老见我从兜子里摸出个纸人,忽然就冷笑了声,莫名其妙道,“你这脑子是有坑?还是让门夹了?拿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出来,是想唬弄谁?”
我心想,就是唬弄你。
如此想着,我用手指挠了挠那小纸人的肚子。
顿时这纸人就从我手心里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