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在这没有时光的无尽剑门中,白千鸿已不知坐了多久,他试过剑碎虚空,尝试过斩断黑暗……但不论哪一个,似乎都不是他真正的敌人。起先他还能够认真思索,到了后来,脑海里便都是叶雪莲的身影。
时光很短情很长,花魂消散,但人却从世上活到了心里。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光,但白千鸿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活过。
他喜欢寒雨知,但寒雨知是无比圣洁而又高贵的,她是九天的仙子,虽然垂青,他免不了有几分不真实。
叶雪莲不同,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以最平凡的姿态走进了他的心里。
白千鸿望了望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丝的光亮,没有一个敌人,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白千鸿自嘲地笑了笑,极寒如意剑上倒映出他的身影。
望着剑上的自己,白千鸿心中一动,莫非……这最后的敌人,是他自己?
白千鸿望着极寒如意剑,剑上光芒闪动,往事如烟,点点滴滴浮现在剑身之上。
从记事起被洛北河收养,苦练武艺,成为他野心的工具,到踏入仙穹剑派,遇到九峒山的大家,再到宗门大比,瘟狂、李蒹葭、雪如烟……无数的好友一一浮现。
他们奉命下山,斩妖蛇,灭僵尸,偶遇罗刹和汐儿……
石道文身死,雪如烟入魔,自己和寒雨知误入尸皇坟墓,双剑出世……
分魂,悲惨身世,白万钧被镇压,仙穹剑派暴乱,无涯派核心尽出,兄弟阋墙,孤身下山……
说服罗刹,救冥宝丫头,成立天门,战广海涛,机缘巧合杀死萧厉……
……
一朝朝一暮暮,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白千鸿感悟良多,喟然一叹。他就像一叶没有方向的扁舟,被命运的手掌肆意摆弄,随着修真界的大风大浪,胡乱前进。
叶雪莲说过,这世道太黑暗。
她说的没错,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只在乎个人的得失,哪里顾忌过他人的死活!道门也好,魔门也罢!哪个不是旨在维护自己的宗门的利益。
白千鸿站起身来,握紧长剑,“修真界需要一个秩序,需要一个通天的门派来制定规则。修士无惧于天,因而没有敬畏之心,那我便成为他们的‘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黑暗的时代,需要铁血的规则来改变。”
白千鸿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他目光透彻纯净,手握一把蓝色长剑,笑容是天真无邪,仿佛冬日的阳光。
身高,相貌,衣着,动作……他都和白千鸿一模一样,他根本就是另一个自己!
白千鸿微微一笑,挥剑落下。
告别往事,告别过去,挥挥手,从前再见。
这不是诀别,而是新的出发!
极寒如意剑发出一抹剧烈的白光,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破碎,白千鸿挥剑而下,一道白色裂缝,出现在他的身前。一道巨大的白色剑光包裹着白千鸿,飞入裂缝之中。
……
两界山内,两拨人影相互对峙。
一波,仙音阵阵,几道飞剑夹杂在其中,为首的是一位老妇。
另一波,几人相互扶持,为首两位女子,一位白衣飘动,容貌惊人,另一位着黑色长裙,七彩头发,无比圣洁。
一位老妪身前悬浮着一面长琴,长琴包裹着一股火焰,火焰铺天盖地的落下,那七彩头发的女子,挥掌抵挡着熊熊火焰。
红色身影闪动,周萱萱跑到几人身前,匆忙对老妪施礼,“圣音长老,他们是白千鸿师兄的同伴,并不是坏人,您不要伤害他们啊!”
“哼!”
老妪怒哼一声,如春雷炸响,震得众人头皮发麻,她双目含怒,指着周萱萱骂道:“白千鸿?他那哥哥是无涯派的妖人,他背叛师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与这等妖孽厮混在一起,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快滚回山门,自己去刑法殿领上一百天鞭!”
周萱萱脸色一百,圣音长老一生除魔卫道,最恨的就是魔道中人,就算同门,若和魔道有染也绝不会放过。死在她手里的仙音派弟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周萱萱回头望了望罗刹、狐玥、日候、月姬、冥宝丫头、赵弘毅几人,又看了眼身旁的汐儿。天门众人都身受重伤,气息羸弱,从宝相山到两界山,一路上都是汐儿在全力护卫,千里之遥,她一战接一战,一路打过来。原以为逃到两界山,就可以避开驱尸门的追兵,找一处安静之地修炼恢复,却不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圣音长老。
看周萱萱迟迟不肯行动,圣音长老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寒声道:“玄音长老尸骨未寒,没想到便有弟子又投身魔门,与其放任你踏足魔道,老身宁愿背负天下骂名,为仙音派,除此魔患。”
圣音长老伸手按在琴弦之上,琴音响动,一只百丈大小的火焰神鸟,浮现在众人身后。
寒雨知踏出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圣音前辈,晚辈九峒山寒雨知,昔年也曾见过前辈。前辈要惩罚你仙音派的人,我们无话可说,但我仙穹剑派,似乎还用不着前辈出手吧。前辈这手,未免伸的太远了。”
想要保护众人实在困难,寒雨知只能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虽然这位长老除魔之心过重,但这么说至少能保的了周萱萱。若能确定她不敢对自己下手,使个挟持之术,应该也能保护天门几人。
圣音长老面色微变,仙穹剑派她并不在乎,堂堂一个门派,绝不会为了一个弟子撕破脸面。但九峒山不一样。九铜真人乃是仙穹剑派几座山峰的师兄,就连掌教云霄子,都要喊他一声大师兄。九铜真人为人怪异,九枚铜钱,无人可敌,手中一柄铜钱剑,更是震慑了不少道魔两门的老怪物。他极为护短,为了弟子曾经和百花元君大打出手,几乎分出生死,最后还是云霄子出面调停。对于这样一个人,圣音长老的确忌惮不已。
“寒师妹似乎和白千鸿一样,也已经退出山门了吧。”
一道粗矿的声音忽然传来,几柄飞剑缓缓飞出,为首的龙毅站在大剑之上,俯视寒雨知,眼中尽是阴翳之色。
望着寒雨知,他便想起了自己陨落的道侣兰若。他悔恨当初信了白千鸿和寒雨知的鬼话,放走雪如烟。如今雪如烟成为冥修府冥主,功参造化,今非昔比。他越来越觉得,就是雪如烟诚心杀死了兰若,换取了如今的荣华富贵!
龙毅忘不了兰若,却又无法为她报仇,一想起雪如烟、寒雨知、白千鸿这几个名字,他就恨不得将银牙咬碎!
如今,他是刑罚长老龙吟真人门下,仙穹剑派执法堂的人,专门对付叛徒,他大声喝道:“寒雨知私自下山,视为仙穹剑派的叛徒!圣音长老不必忌讳,尽管出手,无论发生什么,我仙穹剑派绝不干涉!”
圣音长老狞笑一声,真气疯狂涌动,身后的巨大火鸟顷刻之间膨胀数倍,浩瀚的火海将方圆千里照得通红,神鸟嘶鸣,声传千里,似有裂天之威!
巨大的神鸟落下,势要将方圆千里化为火海,汐儿、寒雨知、罗刹、狐玥、冥宝丫头、赵弘毅,面色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