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竖起你们的耳朵给老子听着,宋辽之战就要开始了,老子对征北将军这个名号早就垂涎三尺了,在开战之前,老子不指望你们能给我多少助力,只希望你们能保证国内的平安,尤其是保证东京稳如泰山。
你们以为老子弄出来一个巨型沙盘是用来取悦太子的吗?
这是我京西十五路大军十年征战总结出来的兵家要义,沙盘上的推演不能胜利,现实中的战争也多半不能胜利。
不要以为你们手里的木人是玩偶,告诉你们,在沙盘上,他们就是活生生的战卒,是真实战争的体现。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是痛恨我,没关系,那就把这股子狠劲用在战事上,告诉你们,云峥破城,历来都会屠城三日,东京百姓能不能活下来,你们的妻妾会不会被羞辱,一切都看你们在沙盘上的表现了。
击败我,我叩头道歉!”
云峥的话说的非常蛮横,说的非常无理,也非常的粗野。
庞籍的一双眼睛精芒四射,在金殿上对这些大宋武勋们说这些话,根本就是不打算过日子的打算。
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把所有人得罪光,这不是云峥这个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这一刻,庞籍第一次发现云峥的脾性中还有如此暴戾的一面。
陈琳张大了嘴巴,原本心头还有一些怒火,随着云峥的咆哮如今全没了,屁大的一点事情弄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程度,无论如何都是他没有想到的。
皇后倒是很开心,坐在珠帘后面,嘴角上翘的厉害。都说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云峥即便是再厉害,这样继续发狂下去,皇后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帝倒是不惊讶,自从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活死人之后,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震惊。
因为动不了。也因为说不出话,所以他这些年思考了很多事情,琢磨过政事堂里的每一位重臣。
其中对云峥下的功夫最深。
他隐隐感到了云峥的暴躁,这样的暴躁其实是没有道理的,不到三十岁就成为大宋的二品大员,荣禄更是达到了太子太保这样的尊崇地位,这基本上是一个官员一生所能达到的巅峰,他实在是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除非,除非他真的是想离开吗。是真的想去海上当海盗……
很早以前的时候,云峥就说过自己的打算,问皇家要一座海岛,准备全家搬到海岛上去过野人般的生活。
对于这些话,赵祯是不愿意相信的,他认为这是云峥在向自己表态,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威胁到赵宋皇权,这甚至是一种自保之道。所以赵祯也就随他去了,到时候自己只要在恰当的时候不准云峥去海外也就是了。赵祯自付做到君有情,臣友义还是可行的。
可是云峥今天的作为实在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他似乎已经不耐烦和那些愚蠢的勋贵们打哈哈,似乎已经不耐烦按照朝堂固有的规律来办事情了。
或者说,他对整个大宋似乎都有些厌烦了。
邹同确认了皇帝的意思,就开口道:“那就开始授课吧!”
皇帝没有说什么作战。只说开始授课,那就是说他还不赞同云峥目前的做法,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不论是对云家还是对大宋江山。
暴怒中的云峥没有人愿意去惹。侯之坦,林广等人只是哼了一声就退到了一边,不喜欢云峥可以,却没有人愿意和他结下死仇。
云峥牵着太子走到大殿中的《皇宋天下一览图鉴》,指着这张全天下最大的皇宋地图对赵旭道。
“殿下,今天的课业很重要,你一定要仔细听,暂时不理解你也要好好的记住。”
赵旭拱手道:“学生洗耳恭听。”
云峥见不知何时赶过来的司马光已经提笔准备记录了,就长吸了一口气道:“首先你要牢记一点,大宋金瓯是残缺的。”
赵旭抬起头恨恨的道:“都赖儿皇帝石敬瑭……”
云峥打断他的话道:“谁都不怨!石敬瑭遗臭千古是他的事情,燕云夺不回来是我们的事情。
只要你自己的实力够强,石敬瑭即便是把北汉的所有土地都献给辽国,你依然能够夺回来,正因为我们现在夺不回燕云,所以才会如此的切齿痛恨石敬瑭!
身为将军,你要记住一点,强大才是力量,痛恨不能让辽国少一根毛,因此,一个强大的将军不会痛恨任何一个人,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些人都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调动自己的情绪去面对这些人,只会让你多一些思想负担,而不会对你击败敌人有半点的好处。”
赵旭瞅瞅宫殿里的那些大宋将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太保会这样毫不留情的训斥那些人,因为太保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
“太宗于太平兴国四年, 灭北汉之后,为夺回燕云十六州之地而大举攻辽,然而在高梁河之战中败北。
雍熙三年,宋军又在岐关朔州之战中再度惨败。从此,太宗及其群臣对辽由进攻逐渐转为防御,出现了:来则御之,去则勿逐之消极局面。
既然无望夺回幽云故地,也就失去了大宋防御辽朝最重要的长城防线,北方门户完全对契丹铁骑洞开,出现了: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蕃汉共之的局面。
并且,华北平原在军事上利于辽骑的驰骋,却使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处于劣势。这些不利因素,使京师开封客观上陷入:形势涣散,防维为难之境地。”
云峥说到这里瞅瞅那些勋贵叹口气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十分的无礼,却不知我刚才胸中的怒火是如何的高涨!
当我的五万大军抵达黄河岸边和东京城隔河相望的时候,就表示着东京以北的土地已经全部陷落,东京已经成了战争的最前线。
在这种局面之下,你们竟然大言不惭的的要和我东京决战!知道吗,当五万大军出现在东京视野的时候,你们其实已经输掉了。”
侯之坦怒道:“不可能,北方防线有我大宋重兵把守,如何会容许辽国骑兵一路南下。”
云峥不理睬侯之坦,继续道:“庆历三年,枢密副使富弼在上书中言:今来都城并无险固,所谓八面受敌,乃自古一战场耳。若四方各有大盗,朝廷力不能制,渐逼都城,不知何以为计,臣每念及此,不寒而战。
我非常的同意富弼的这些话,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东京的最大原因,因为我只要住在城里每天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东京城向来有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之称。
而大宋能定都于开封,确有当时古长安洛阳所不可比的交通优势,其中是与汴河等河流方便的漕运以及黄河所带来的丰富的水资源是分不开的。
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等河流横贯东京全城,将全国各地尤其是东南一带的物质源源不断的运抵京都,从而使开封处于“天下之枢”的有利地位。
有一利必有一弊啊,当年王贲决水灌大梁,灭掉了魏国,同理,只要在夏秋日黄河水丰沛之时,掘开黄河,让黄河倒灌东京。
东京城有高大的城墙掩护,洪水冲击不垮东京城,可是绝对能让东京的四面成为泽国。
至此,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东京城牢牢地围困住。
林将军刚才说要和我隔河对峙,黄河岸边北高南低,你凭什么与我对峙?只要我掘开黄河你们只能成为鱼鳖。”
庞籍出声道:“云侯,并非只有你和富弼看到了东京的弊端,早在庆历四年,枢密副使韩琦参知政事范仲淹上四策中有:修京师外城者,后唐无备,契丹一举,直陷洛阳;石晋无备,契丹一举,直陷京师。 ……京师坦而无备,一朝称兵,必谋深入。我以京师无备,必促河朔重兵,与之力战。
彼战或胜,则更无所顾,直趋澶渊,张犯阙之势,至时,遣使邀我以大河为界,将何以御之?是京师不可以无备也。若京师坚完,则戒河朔之兵勿与之战,彼不得战,则无乘胜之气。
欲谋深入,前有坚城,后有重兵,必将沮而自退。退而不整,则邀之击之皆可也。故修京城者,非徒御寇,诚以伐深入之谋也。……今约二年而城之,则民不劳而利大,不可不早计也 ”
云峥笑道:“因此朝廷在嘉祐四年正月十一日,修筑京新旧城,及兴役赐兵缗钱 ,京新城外四壁城壕开阔五十步,下收四十步,深一五尺,地脉不及者至泉止。
还赐专一主管制造军械所度牌千五百,买木修置京城四御门及诸瓮城门,封筑团敌马面 ,怪不得大宋这些年的钱钞总是不够使唤的。
一个庞大的如同怪物一样的城市就这样矗立在一个他本不该矗立的地方,从根子上就是错的,你还能指望这些东西来保护城里的百万之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