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仓茫茫的夜空,殷师傅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可是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他们一直都再说,这件事情的始末都是一个叫赖九城的人在背后操纵的,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连赖九城的面都没见过,更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怎么会害我呢?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殷师傅跟这伙人一起在骗我,可是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赖九城是谁,他跟赖封毅又有什么关系呢?”
殷师傅的回答让我格外的震惊,他说:“赖九城是赖封毅养出来的狼崽子,这个人,你见过!”
“我见过?”我反问道,同时也在脑海中,把所有最近接触过的人都回忆了一遍,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想起来谁是赖九城。
殷师傅见我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最后才淡淡的说道:“赖九城就是当铺的大掌柜子!”
我震惊了,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大掌柜子在见到我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邢家真实一代不如一代!”感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曾祖父就是邢四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却唯独我自己不知道,而且还莫名的被卷了进来。
但是回头想想,又觉得整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因为那次,我曾祖父和同源镖局的总镖头,上山寨去要回自己的镖箱,官军们趁着这个档口,顺手把赖封毅的老巢给一锅端了,那这些恩怨怎么也算不到我曾祖父头上。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上一辈人的恩怨,怎么可能牵扯好几代,都过了一百多年了,赖九城会因为当年的事情,一直报复到现在吗?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当我说出这些疑惑的时候,会馆的那个老者却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官军灭了赖封毅的匪窝,只是整个事件的开始。在此之后,发生的事情,才是一直牵扯百年都说不清楚的源头!”
我看了一眼侯大个子,朝着他歪了歪嘴,意思是说,让他给我介绍一下,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侯大个子完全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一个劲的傻愣傻愣的盯着我的看。最后我实在是没脾气了,在场的这几个人,除了侯大个子和殷师傅,其他人我是一个都不认识。胖哥兄妹俩是在半道上遇见的,到现在为止我也仅仅是知道胖哥叫岳山卿,其他的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这些人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整个事情的始末搞清楚,然后再想办法解决。
那老者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友只管放心,我和殷师爷都没有恶意。之所以不想看你卷进这场是非之中,完全是因为刑四爷当年的恩情。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九龄,是这一届唐门会馆的馆长!”
我虽然知道唐门会馆在古董界的地位,可是万万没想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是唐门会馆的馆长。但还是客客气气的跟那人问好,然后问他:“唐会长,我一个当铺的朝奉,在你们眼里完全算是不入流的后辈,您不必跟我客气。先感谢你们对我的关照,但是我曾祖父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想卷进这场是非当中。”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唐会长却突然说道:“哈哈,不是你不想卷进来,是你已经卷进来了!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在场的人如果没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我心里有些纳闷,难道说就因为我曾祖父和吴总镖头去赖封毅的山寨要回自己的镖箱,当时的官军将计就计把山寨给灭了,这笔账就得算到我头上?这还讲不讲道理了,都过了一百多年了,赖九城也不是当年整个事件的亲历者,就算是有世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难道他还敢私底下报仇不成?至于说佟三儿袭击我这件事情,我总觉得他还有其他别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受了赖九城的挑唆这么简单。
可是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此时殷师傅却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卷进这场是非中,那么就把我们今天说的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等你知道真相以后,愿不愿意为你曾祖父昭雪平凡,那是你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殷师傅说话的时候,抑制不住的愤怒,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我有些纳闷,就算我曾祖父和吴镖头真的串通官军,里应外合把赖封毅的山寨给灭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那伙土匪打家劫舍,坑害百信,无恶不作,也算是罪有应得。即便是赖封毅和赖九城误会了,认为这件事情是我曾祖父他们所为,那又怎么样?
不仅是殷师傅有些生气,连我自己都有些生气。殷师傅气愤,我可以理解,因为当年我曾祖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为了报恩,这么多年来为了查清楚当年的事情而奔走,这无可厚非,说明殷师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生气是因为赖封毅和赖九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有必要跟他们解释什么吗?人家要是想害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殷师傅,大掌柜子既然从五年前就已经开始盯上我了,那就肯定说明他已经有了盘算。要是想害我,五年前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再说呢,就算当年的事情,真的是我曾祖父和吴总镖头联合官军剿灭了赖封毅的山寨,咱们也没必要跟他们解释什么。至于说昭雪平凡什么的,难道我们还要因为别人的误会,刻意的去跟他们有所交代?”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反驳殷师傅,虽然心里没有底气,但还是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一方面是为了发泄他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私自把我卷进这件事情里来;另一方面是觉得这事办的太离谱,凭什么我们自己活着,仅仅因为别人的一个误会,就要跟他们去解释什么呢?
殷师傅气得脸色都青了,把烟袋锅子在椅子腿上磕得邦邦响,然后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来一份报纸,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还瞪了我一眼,然后压抑着怒气说道:“你自己看,如果看完这些,你要还是无动于衷,那就当是我殷树森瞎了眼睛,找错了人!”
我不明白这老头子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从他手上接过那份报纸,瞧了一眼,可是刚看清楚报纸上的标题,我顿时就觉得热血沸腾,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赌上了一般的难受。那是一份1925年的旧报纸,可是报纸上刊登的一则内容却是:“卖国贼邢四海为谋私利,大肆倒卖国宝被枪决”。
刚看完这则标题,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往下看了,好端端的,我曾祖父怎么就成了倒卖国宝的卖国贼了,最后还被枪决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殷师傅很是气愤的看着我,却没有说话,脸色却黑得很是难看。原来他们把我牵扯进来,要给我在曾祖父昭雪平凡,说的是这件事情。
见他们都没有说话,我又仔仔细细的把报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可是那上头刊登的内容写得模棱两可,没有真实可靠的信息,只是说国外展厅的柜台上,展览出了中国的几件文物。仅仅就因为这件事情,就有人告发,说是我曾祖父倒卖国宝。报纸上刊登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国外某个私人博物馆展出的几件中国文物,另外一张照片,是被押送刑场等待枪决的囚犯,想来此人便是我的曾祖父,他们口中的刑四爷。
虽说我从来没见过曾祖父,可是当我知道他是被当成卖国贼,最后被枪毙了,心里还是格外不是滋味。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堵在胸口,就好像是千夫所指一般。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有听爷爷和父亲提过任何关于曾祖父的事迹,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不愿被人提及的往事。
“殷师傅,唐会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曾祖父真的是倒卖国宝,发国难财的卖国贼?”我不仅仅是震惊,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难过。之前殷师傅一直说,要为我曾祖父昭雪翻案,难么肯定就是说这中间还有其他别得隐情,这份报纸上刊登的内容肯定不是真相。
可是殷师傅却说:“你曾祖父确实被当成文物贩子,因为大肆走私和贩卖国宝,被执行了死刑!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一件更为隐秘的事件。如果你不愿意为你曾祖父昭雪翻案,那么我就没有必要再告诉你更多的真相。知道了那件事情的人,现在已经寥寥无几,每一个知道当年秘辛的人,都承担着一份责任和危险。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曾祖父是自愿赴死的。”
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唐会长分析说:“此时你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继续追求当年的真相,查清楚刑四爷当年为什么会被当成卖国贼,替他平反昭雪。但是与此同时,也会伴随着重重危险,这是不可避免的;二是选择逃避,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最安全的,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参与进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我是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已经没办法回到当初平静的生活,也许从五年前,赖九城开始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我已经卷进来了,况且这件事情还涉及到我曾祖父的名誉。如果他真的是罪有应得,那么殷师傅和唐会长这些人,也不可能花费这么多精力来调查这件事情。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我反问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但是我却始终觉得,这都是他们提前挖好的陷进,等着我自己往进钻。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我想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可是又怎么能回到最初的平静呢?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反而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明显有些变化,我能理解这种欣慰和坦然。但是此时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心情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