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是关中重镇,此地西靠陇山,南靠大散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为了保护好陈仓,李渊几经调配之后,最终选择了经验丰富的窦轨在此驻守。
窦轨担任扶风郡的太守之后,就在渭水河谷两岸的平原地区屯田,而汧水和渭水的相接之处,更是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平原,有了河水的灌溉,上万顷的良田长势很好,眼看着就要收获了。
为了防止隋军突然杀来,毁掉这一年以来的成果,窦轨做出了安排,他在大震关到陇山一带,建设了一些堡垒,密切监视着隋军的行动。而且他还在盘龙山、南由县一道,建立了一道宽达百里的防御线。
尤其是在即将收割小麦的时候,窦轨更是亲自巡视,加强防备,可是,他没有想到隋军并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渭水从天水郡流过,然后从陇山以南像一把尖刀刺入扶风郡,在这一带,渭水的的流淌相对缓慢,隋军正是利用了渭水,从而顺利地杀入了扶风郡。
窦轨将目光放在了大震关和大散关,并没有注意到隋军从水面上杀来,当席君买和梁建方带着五百骑兵杀入扶风郡的时候,窦轨几乎没还手之力。
隋军全部是骑兵,他们一旦杀入扶风,就成为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席君买和梁建方分开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唐军屯田之地,他们杀死屯田的士兵,鲜血染红了金黄色的小麦。
随后,隋军士兵高举着火把,将已经成熟的小麦一把火烧毁。熊熊的火光映红了隋军士兵的脸,也映红了唐军屯田士兵的脸,一些绝望的唐军试图反抗,无一例外的被隋军一一杀死。
窦轨在最初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不信的,因为他对自己精心打造的防线太过于自信,在大震关和大散关两个方向,并没有发现隋军的踪迹啊。等到不断有消息传来,说隋军已经烧毁了至少上千顷良田的时候,窦轨这才回过神来,他急忙带着郡兵前去查看,却只看见被杀死的士兵,此外还有被烧成木炭的小麦。
窦轨心中大怒,他派出了士兵想要围剿隋军,可是机动性极强的隋军骑兵并不上当,而是沿着渭水一路向东杀奔而去。仅仅是两日的功夫,隋军从陈仓杀到虢县,又从虢县杀到郿县,将渭水两岸的屯田之地,摧毁了十之八九。
一时之间,渭水沿岸,尸横遍野,狼烟滚滚,隋军的铁蹄踏破了两岸,得到消息的百姓为了保命,也纷纷逃走,席君买更不客气,将百姓的良田也统统烧毁,渭水两岸布满了小麦的香味。
窦轨的士兵是以步兵为主,根本无法追上隋军,他身边虽然有护卫的亲兵是骑兵,但只有百余人,怎会是五百轻骑兵的对手?窦轨知道,绝对不能让事态如此发展下去,所以他急忙写了一份折子,让人快速递给唐皇李渊。
事情的经过大抵如此,李渊在看过了窦轨的折子后,唯有深深的叹息一声,虽然扶风郡受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让隋军在关中一路烧杀,这不是在打他李渊的脸吗?如果继续放任这股隋军如此做下去,大唐的威严何在?
如果连五百骑兵都无法消灭,大唐还谈什么平定天下?李渊手掌微微颤抖,忍不住就要发怒。李建成看着父亲已经斑白的双鬓,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父亲为大唐操尽了心,已经苍老了许多。
“爹,孩儿愿意率兵出征,剿灭这股恶徒!”李建成慨然出声,这个时候,需要他为国出力了,就算是太子,又能怎样?
李渊沉默了半响,摇摇头,道:“建成,你是大唐的储君,爹不想你有事……”
“爹!孩儿也能开三石硬弓,也能上战场!”李建成急忙道。
李渊摆摆手,他自然知道太子是能带兵的,在他看来,唯有太子能文能武,是日后大唐的希望,决不能让他在战场上出事。至于秦王,从小不爱读书,只好弓马,战场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至于齐王,有重任在身,而楚王还年幼,其他的诸王年纪就更小了,所以,李渊觉得,这一次,还是要委派他人的好。
李建成还想说什么,李渊已经吩咐着宦官王欣俊:“去请江夏王来。”
江夏王正是李瑗,论才能比不过李神通、李神符,更比不过已经死去的李孝恭。不过,在剩下的诸王之中,却是最为突出的一个,这个时候,李渊也只能依靠他了。
李建成闻言,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小半个时辰后,江夏王李瑗得到消息赶来,进了书房,冲着大唐皇帝和太子施礼。李渊也不客气,快速将事情说了出来。
李渊要李瑗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这股骑兵,至不济,也要将这股骑兵赶回天水。为了确保能击败隋军,李渊给了他三千骑兵,同时让骠骑将军雷永吉、盛彦师等人协助。
李瑗领命而去,太子李建成又迅速建议,立刻抢收粮食,避免更大的损失。李渊同意了这个要求,让太子李建成去办理此事。
乐寿城。
窦红线回家已经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弄明白了情况。此时,苏定方已经赶了回来,见到窦红线平安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窦建德告诉女儿,刘黑闼和罗艺不足为虑,可是,夏王府半夜里还亮着的灯光,让她明白,父亲是在安慰自己罢了。窦红线想要为父亲分忧,可是,她却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
怎么办呢?窦红线带着两名侍女在街上一边走着,一边想。突然,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杨侑能在夏国多好,他总是各种诡计不断,有时候更是用一些奇思妙想欺骗敌人,让敌人落入圈套之中。
当初,他对付李渊,是怎样的振奋人心啊。可惜,他应该在成都了吧,窦红线轻轻叹息一声,眼前浮动着杨侑一张坏笑的脸蛋,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个混蛋,需要他的时候,总不在!”
窦红线嘟着小嘴说着,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视线顿时一黑。窦红线惊讶地抬起头,就见一个长的还算顺眼的年轻汉子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此人虽然长的顺眼,却让窦红线不喜。因为在她看来,此人长的太过于书生气了,一张脸竟然比一些女子还要清秀,肤色也很白,嗯,就像杨侑说的小白脸一样。
而更让窦红线讨厌的,是此人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虽然黑白分明,却带着一丝轻佻,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像看着猎物一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窦红线皱了皱眉头。
身边的两名侍女同时也是女兵,其中一人挺身而出,喝道:“那里来的男子,如此轻浮,就不怕被扭送官府吗?”
净白无须的男子呵呵一笑,道:“小子罗成,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敢问姑娘那家姑娘,可曾婚配?”
“罗成?”窦红线的心中一动,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记忆却不深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罗成看见窦红线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笑道:“姑娘皱起眉头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母亲。”
“大胆!”一名侍女猛地挥出了拳头,朝着罗成打去,罗成呵呵一笑,手中的扇子一举,十分巧妙地打在了侍女的胳膊麻筋上,侍女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罗成啪地一把打开扇子,在胸口扇了几扇,一副十分潇洒的模样。窦红线冷哼一声,心想此人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如今已经是十月底,天气已经寒冷,他还拿着扇子扇啊扇的,好像是在夏日似得,这不是有病吗?不是身体有病就是脑子有病!
另一名侍女当即勃然大怒,从腰带里拔出了一把利刃,朝着罗成刺了过去,同时一声娇喝:“登徒浪子,还敢嚣张?!”
罗成双脚连点,躲过了侍女的攻击,忽然一抬手,硬生生地用两根指头切中了侍女的手腕。虽然只是两根指头,但罗成的劲力不小,侍女吃不住痛,手中的匕首“铛”的一声落地。
“呵呵,想不到小娘子身边还有这等高手!”罗成嘻嘻笑道,别看他胜了,可是他知道这两个侍女,是练过的,一般的汉子绝对打不过,若不是自己弓马娴熟,恐怕也不是对手。
窦红线秀目圆睁,这个男子可真是嚣张,虽然自从南北朝之后,北方胡化很深,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严格,可是这个男子当众在大街上出言调戏,实在不像样子。
窦红线正要说话,忽然,街边跑来了一队士兵,为首的正是曹旦。曹旦与窦红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曹旦的妹妹却是窦建德的妻子,论辈分,曹旦是舅父了。
曹旦今日带兵在城中巡逻,看到恰好看见这一幕,于是带兵赶来,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情。罗成很是机警,刚刚看见士兵朝着自己跑来,立刻溜之大吉,白衣飘飘,中途跑的匆忙,扇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曹旦跑来,问了一下情况,见侄女没事,这才带兵走了。窦红线慢慢走前,捡起扇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大意是征战沙场才是男儿本色。
窦红线看着,忽然,她将目光定定地看在了扇子的角落,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觉得罗成的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