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博物馆一】
清晨,天刚刚擦亮,还蒙着暗色,许昼和杨循光从火车站出站,许昼腋下夹着一瓶水,手里拿着一卷地图,她将地图张开,就着光亮细细看。
杨循光拖着行李跟在后头,许昼猛然一回身,用手指一指地图上一点:“博物馆。”
“博物馆九点营业,现在天还没亮透呢。”杨循光说,“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雪盐工厂被缴,鑫海基金会被查,领导很满意,给他和许昼派了个出差的活。
说是出差,其实是放个小假,毕竟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了那么久,应该的。
他们出差的的这座城市,位于我国西南,火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出了站,许昼觉得空气里都飘着辣椒的味道。
“我听说,这儿的早饭都是放辣椒的。”许昼把地图卷上,看杨循光掏出手机一阵忙活,时代发展的太迅速,现在已经不流行用地图了,大家都用手机手机查,可许昼还没跟上时代步伐,她好奇地凑过去,“你干嘛呢?”
“打车,查酒店。”
公家提供的住宿地点,往往很朴素,杨循光觉得,第一次和许昼出门,这么朴素不太好,许昼却一把捂住他屏幕,“休息什么呀,走,吃饭去,我倒要看看早饭什么样儿的。”
俩人就近找了家面馆,许昼要了一碗面,点餐的时候,特意装的很老成,只用手指了指菜单,没敢说话。
杨循光有短暂地恍惚,他想起上次和许昼出来吃饭,是在一家快餐店,吃的是宫保鸡丁盖饭,当时许昼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等服务员走了,许昼才小声说:“别说太多话,我观察过了,这儿的本土人民都是说方言,为了尽快融入,咱们也得学两句。”
杨循光翻了个白眼。
许昼离开座位,去找洗手间洗手,洗手间里挂着一面大镜子,洗完手,许昼细细地照了照镜子,她的手指抚在脸颊一侧,指尖从太阳穴划到脸蛋,镜子里的人和她如出一辙——也将只将从太阳穴划到脸蛋。
许昼突然一笑,然后手垂下,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等到了桌前,杨循光有些困倦地伏在桌上,许昼一愣,他们是半夜上的火车,算上昨晚收拾行李的时间,杨循光几乎一宿没睡。
许昼坐下来,声音也软下来:“杨队,吃完饭,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杨循光低声“嗯”了声。
面比想象中来的慢,又等了会儿,服务员才端着两碗面上来:“不好意思啊,我们有个厨师今天请假了,慢了点,这盘小菜是免费赠送的。”
许昼微微一笑,服务员抱歉地点点头,就离开了。
浮着油沫的面放在桌上,滋滋冒着热气,香菜葱花浇在面上,许昼挑了一筷子,辣椒末跟着面条一块翻上来。
“喝——”许昼看向杨循光,“还真是,默认最辣。”
杨循光困意消失了大半,也掰开筷子挑面,两个人都饿了,闷头开吃,“刺溜刺溜”的吃面声此起彼伏,半晌后,许昼抬头,呼出一口热气:“太辣了。”
“是。”杨循光咽下嘴里这口,也给出评价,“是太辣了,买瓶水?”
“我要喝橙汁。”
“行。”
杨循光起身去柜台拿了两瓶橙汁,许昼上来就喝了大半,六七分饱配半瓶水,吃面的兴致迅速下去大半,许昼挑着剩下的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这时候“哗啦”一声,挡门的帘子被撩开,进来两个大汉,穿黑色工作服,脸上手上脏兮兮的,他们打量了一圈,到许昼这桌,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许昼一愣,这俩人其中有一个人的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那人迅速低下头。
两个人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服务员过来,菜单都没放上来,随意在点菜的单子勾了两笔,就走了,看来这俩人是常客。
杨循光埋着吃面的头终于抬起,他端起碗,连着汤一块喝下去:“饱了!”碗落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
吃的挺干净啊。
“走吧。”许昼淡淡地说,“找个地方休息。”
出了面店,杨循光叫了一辆出租车,下了车,是家连锁酒店的门,杨循光问许昼:“你睡吗?”
“不睡。”许昼说,“一间就行。”
“别了,两间吧。”杨循光伸手去要许昼的身份证,“你多少也休息会。”
前台的工作人员给开了两间房,指了房间位置,杨循光拖着许昼和行李迅速钻进电梯里,“我得洗个澡,好好睡个午觉。”
许昼挺沉默,随意嗯了声,等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咔哒把门锁上,杨循光隔着门说,“有事电联啊,午安!”然后人就钻进了对面那间房。
许昼把电卡插上,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壮汉的脸,那人额头到颧骨上的疤痕,狰狞丑陋,像是一条粗胖的蜈蚣。
这道疤,她见过。
这个壮汉,她也有印象。
这壮汉曾经是个警察,当时许夜曾请他到家里来做客过,许昼还记得,许夜特意买了瓶酒,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小菜。
当时这警察穿着衬衣衬裤,虽然旧,但很干净,腰上系着的的皮带,还能勒出一个弧度,不像现在,整个人壮的跟个水桶似的。
许昼记得,当时许夜称呼他为“老周”。
老周同志带着一顶棒球帽,脸有意低着,手里拎着一箱儿童果味牛奶饮料上门,许昼高兴地上去接,由于个子矮,一抬头,刚好看到他脸上的疤痕,额头延伸至颧骨,狰狞丑陋,像是一条粗胖的蜈蚣,许昼立马被吓哭了。
为什么老周会在这个地方?还变成了这样?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杨循光?
许昼脑子里很乱,她叹了口气,呈“大”字躺到了床上,然后就听到门外轰隆隆经过一批人,像是地震,尖叫声、吵闹声从门缝里钻进来,一直往耳朵里灌。
许昼立马从床上弹起来,这是怎么了?
她贴到门上,竖着耳朵仔细听,那些人说的都是本地话,许昼根本听不懂,她把门轻轻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几个穿保洁服的阿姨聚在一起,挥舞着手,叽里呱啦的在交流,对面那间的门也打开了,杨循光站了出来。
许昼索性把门拉开,她看到杨循光的头发嘀嗒着水,穿了身混搭风的衣服——上头运动t恤,下头正装西裤,这应该是慌乱中随便抓的。
他阴着脸问:“怎么了?”
——有人死了。
325房退房,保洁阿姨进去打扫,在厕所发现了一具女尸,刚刚报警,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又死了人?”一个保洁阿姨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第三次辽。又死了个女人。”
“你别瞎说,这个……”另一个保洁阿姨努努嘴,“这个和那些姑娘不一样,年纪太老了。”
“指不定是干那种事情的。”
杨循光冷冷看着面前逐渐要讨论成一锅的保洁阿姨,吼了一句:“安静!”
出门在外,得亏是出差名义,杨循光还带了证件,证件一亮,这些保洁阿姨们纷纷睁大眼睛——
“喔,你是警察哦?”
“天哪,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真是警察吗?”
许昼已经感受到杨循光隐隐窜起的怒气,他再次喊了一句:“保持安静!”
阿姨们一下子不说话了。
“你们先去楼下大厅,现场有破坏吗?”
“喔,你是说屋子有没有乱动?”
杨循光:“嗯。”
保洁阿姨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进去一看到那女人,我立马就报警了,我动都没动,就立马出来把门锁上了,你知道不,她的心脏被人挖走了!那么大一个血洞洞,可吓人了!”
心脏丢失?
难道是非法买卖器官?
许昼胳膊上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杨循光脸色更沉,“嗯”了声,“不要再让人进去,你带着她们先下去等警察,等会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警察。”
保洁阿姨:“那当然的,那当然的。”
然后这个看着像领班的,就领着剩下的人呼啦啦下去了。
从刚才保洁阿姨说的话中判断,两个信息——脏器丢失;多起有关联的命案。
许昼暗自叹了口气:“杨队,我们出差是为了什么?”
杨循光想了想,给出四个字:“交流学习。”
许昼挑眉:“那这个事?”
“得跟。”
许昼:“我也觉得。”
两个人默契地退回屋子,拿了必要的证件,一块下楼,整个酒店都被限制了出入,刚才前台接待的服务员战战兢兢地立在角落里。
杨循光看了一圈,朝她走去。
“别怕。”他扬起手中的证件,“警察。”
前台惶恐地点点头:“警察同志好。”
杨循光问:“213登记住宿的是个什么人?”
前台拿起捏在手里的本子:“是个中年男子,这是他的登记信息。”
“嗯。”杨循光接过,问:“有什么特征码?”
前台简单回忆了下:“穿着风衣,带着一顶渔夫帽,拎着一个盒子,说是装萨克斯的,整个人很斯文。”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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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