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子时。
    辰天刚刚接待完驿卒，果然又陆陆续续有三名驿卒纷至踏来，递上更为详细的情报。
    据此得知，轰天雷的威力实属不俗，居然可以炸开青岗石所垒砌的河堤，洪水随之漫灌，淹至屋檐。
    加上直接被炸死的平民，永泰城在此役之中共有十万人丧命，屋舍倾倒大半。
    而且昌河两岸的农田全部被毁，本季的秋粮指定无望了，即将歉收。
    并且城主府附近的三十六宗门总部，也被炸毁，大量弟子来不及撤退，也命丧于此。
    简言之。
    狮鹫军团虽然歼灭了，但永泰城损失严重，不仅是民生民计，附属军工也被严重摧残。
    大规模建造灵器大船与望苍兵人，估计很难实现了，但好在辰天先前将千机阁与焚金山庄大部分调斜月谷前线，正常的军工补给还可以持续运转。
    至于如何处置殷建承，辰天并不想私自杀他泄愤，而是交由官署刑部，命令联子辛面向永泰城主持公审大会，最终将其斩之示众。
    同时，辰天还格外嘱咐联子辛注意安保工作，小心殷氏派人来救。
    此外他还让联子辛留下殷建承的尸首，送抵前线，他有大用。
    月色迷离。
    夜雾笼罩四野。
    斜月谷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先前狮鹫军团逼得太狠，众人时刻都有被炸成碎片的风险。
    现在狮鹫军团被歼灭了，众人憋闷的紧张情绪伴随一怀怀黄酒下肚，烟消云散。
    辰天走出石室，俯望整座山谷，倒满酒杯，又翻手缓缓洒下，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开战二十几天以来，麾下的士卒与平民死伤无数，他们还未看到胜利的果实，早早辞世了。
    辰天连倒三怀，然后借着蔼蔼夜色，最终才自酌自饮。
    战事拖得太久了，对永泰城很是不利，这场冲突尚且只是殷建业身为少主前来镀金刷履历，并没有投入全部资源。
    如果再持续下去，搞不好还有更大的变动。
    眼下自己身中蟪蛄之咒，只能凭借高品质的珏玉调动灵力，明显不能参与高强度的生死相搏。
    也就是说，必须尽快解决平沐关之事，然后抽出时间，尽快前住雁山寻找柳文辉的同门师兄李宾昌，化解禁咒。
    辰天攥住酒杯，敲定思绪，决定明天带兵主动出击，为牧野坞堡的修筑争取宝贵时间。
    阴阳双煞蛇与石像狻猊，还有麒龙，全都已经到达斜月谷待命了，也是时候发动一次反击了。
    “神尊～”
    “嗯。”
    “独自喝闷酒？”杨娘拖长尾音，千娇百媚的贴身而来，凑近酒杯呡了半口，辣得直吐舌头，“这是酒？好苦！”
    “合坤门新产的孤雪，一杯千金，再苦也要喝。”辰天笑吟吟道。
    杨娘刚刚沐浴，发梢有栀子花香幽然而散，轻薄的睡纱遮不住曼妙身材，不禁被撑得前凸后翘。
    她翻了翻白眼：“千金？骗骗那些暴发户罢了，若是想酿，合坤门的酒监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嗯，就你聪明。”辰天苦酒入喉，聊及正事，“你往永泰城与斜月谷多次，都运什么了？”
    本部加上民夫民兵，共有八万余人，如果只靠先前的陆路与水路交通补给线，很难支撑海量的消耗。
    再加上辰天也不吝啬，不仅是民夫与民兵，甚至就连最普通的牲口，全都按照平常两倍的水平支出伙食。
    所以人吃马嚼之下，补给线的压力很是夸张，于是辰天调派杨娘带上须弥戒指，不断往返两地。
    她差不多一趟便能抵得上辎重营全体往返上百次，运力很不错，极大缓解前线压力。
    杨娘对辰天最为主动，也受到最多恩泽雨露，修为仅在童若然之下，也是永泰城第二个可以随意使用须弥戒指的女人。
    让她负责后勤运输之事，再合适不过了，毕竟童若然还要在永泰城主持大局。
    “除开寻常给养，运送最多的便是千机阁与焚金山庄各自所需的原料，数量很庞大，往往以万斤为数。”杨娘想了想，又补充道。
    “此外。”
    “还有很多尸体。”
    听到这里，辰天再续一杯孤雪苦酒，喝得心头很堵。
    最近的战事愈来愈惨烈，甚至出现过底层步卒一夜从小伍长升到曲长的案例，由此可以见战斗减员有多恐怖。
    而杨娘从斜月谷送回永泰城的尸体，正是壮烈牺牲的士卒，前前后后共计两万余人。
    平常行军之时，两万人已经铺得无边无际，如果换成僵硬的尸体，估计永泰城外的旷野都摆不下。
    “抚恤工作落实了吗？”
    “联执事在负责。”杨娘收起轻佻的姿态，俨然道，“他在忠义庄东南修有忠义陵，并且将龙王庙面前那樽巨灵神搬到此处了，飨魂而安。”
    辰天点点头。
    先前他听樊长翔提及过周祐福之事，说是雁山灰原古战场的英灵被周祐福利用，炼成魂奴。
    后来樊长翔不得不将其击杀，让这些英灵脱离奴役，但代价就是他们再也无法转世为人，真正意义之上的人死灯灭。
    辰天可不愿自己麾下也遭此磨难，所以联子辛在收到他的指示之后，立即落实福利政策，极大安抚广大军民的心情。
    说起来，辰天觉得战事结束之后，很有必要以城主的身份开展一次祭祀，宽慰亡灵，以昭生者。
    夜色渐深。
    圆月升至峡谷顶部只投下一丝银辉。
    晚风吹过两岸林海，簌簌响起一片涛声，庆功宴差不多也到尾声了，往来巡逻的士卒整齐有致，厚实的鳞甲折射点点火光。
    杨娘环臂攀住辰天的脖颈，贴在怀里，幽幽道：
    “前两天，若然姐姐托我为神尊寄过一只箱子，里面有什么？”
    “箱子？”辰天背靠栏杆，突然想起确有此事，但近几日实在太忙，一直没打开瞧瞧，“走吧，回房看看。”
    他满怀抱起杨娘，走回卧房，很快发现窗台之上正摆有一只漆木描金的箱子。
    然而辰天正想打开，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掌突然拦住了，他抬头瞧见杨娘正笑得灿烂。
    “神尊，妾身好热呀。”
    “呃——”
    “妾身最近刚从合欢宗修得秘法，要不要试试？”杨娘语音刚落，肩胛的衣衫也随之滑在臂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石室乍亮。辰天吹灯，当夜云色叆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