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敬茶唤一声先生 （四）
    张府自从府邸里的清念小姐失踪后，就没有消停过。张夫人是个信佛的信徒，从一开始到白马寺烧香请愿，再到把自己光在房门里水米不进，吃斋念佛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张耀之之前也开导过张夫人，但她的性子一直改不过来，仿佛不吃不喝，整日在房间里跪拜那尊观世音菩萨像，靠着香火诚心就能让菩萨把她的孩子还回来一样。
    而今，张夫人的心结解开了一点。
    张耀之的心里也是高兴的，府邸里出了事情，大家一起扛着就是。
    若是糟蹋自己的身子，把希望全部放在一尊佛像上，那长安城里的刑部，大理寺，监察寺难不成养的都是吃白干饭的家伙。一边劝告着夫人，张耀之一边在她的面前念叨着叶初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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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耀之看来，张夫人起初对叶初雪的偏见都是无稽之谈。
    且不说叶初雪这孩子的天赋，能让隐居的江老先生为他启蒙，此子未来的成就便不会比他低多少。要知道翰林院的学士有不少，但能够获得翰林一品大学士职位的，哪一个不是朝中元老。
    也就江先生是个淡薄性子，回到了故土颐养天年。
    倘若他愿意留在长安城，即使脱掉了官袍，光凭着一品大学士的身份就能使唤不少朝野里的人。张耀之能够从云州刺史，调任长安进了六部的礼部司，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是江大学士门生的原因，背后有人替他通络了人脉，否则他一个封疆刺史，哪能回长安坐上礼部司郎中的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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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初雪入仕的话，何止是平步青云。
    张耀之也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和潜力，才会放下身份和这个年轻人结交。他明白叶初雪以后的地位绝对会超过他，这样一场善缘，他老张家必须牢牢握住了。
    听着张耀之说的头头是道，张夫人恍惚的点了点头。
    但是等她回过神来，却是眼神一厉，对着张耀之开口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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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你说的是有道理，知闲公子的才学我不做评论，但他的人品和性子我瞧得出来，是个干净的胚子。就是他这种性格，若是入仕的话难免会被人欺负，或者当成棋子，这孩子还太干净了，有些地方不到火候。
    你若是真想留他，那让他暂住几日倒也无妨。
    真等到府里忙活开了，再让他出去住一段时间。
    这孩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佳，但可惜出身不是在富贵人家，也没有世家豪门的背景，单单一个寒门士子，山野书生，想要靠着才学在朝野里扎稳脚跟，太难了。
    起初老爷你不也是这般想法，等到了长安才明白。再高的才华，只要不捅破了天，朝野里该趴着还是得趴着，站不起来，背后没有人为你通路子，没有党派拉你入圈子，无非就是怀才自傲，自己心里憋屈，发发牢骚罢了。真做出了一点政纪，多半也是被上头的人瓜分了，落到你手里的能剩下一点油腥都得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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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混迹了大半辈子才懂得的道理，这个孩子太年轻，我怕他不明白。
    以前你就经常和我念叨，若是那孩子跟你回来，把檀儿许配给他，招他入赘也就成了自己家的人。现在你可不能动这个心思，清檀今年可十八了，谁家的姑娘这个年纪也该出嫁了。年头咱们和礼部右侍郎家里，谈都谈好了，等到今年下旬，寻个黄道吉日，咱们两家结为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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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侍郎府上的那位二公子，也就比檀儿年长了四岁。
    人家可是用正妻的礼节，明媒正娶的，清檀若是能嫁到右侍郎家里，咱们两家的关系亲近了，你在礼部的位置坐的不就更牢靠了。而且听闻礼部尚书大人，再过些年可能要调往御史台，那时候尚书一位空缺，有咱们家的支持，右侍郎能坐稳尚书椅子，空出来的侍郎一职，不给你他能留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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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叨了张耀之几句，张夫人也是为自家老爷考虑。
    要知道年头的时候就和礼部右侍郎府上约好了，定下两家孩子的婚事。礼部右侍郎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在礼部司挂职，未来也定是一帆风顺的仕途。自家家的女儿以正妻礼节嫁过去，断然不会受到欺负。
    一般来说，能够和侍郎家的公子成亲，还是老张家占了便宜。
    这可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张夫人可不想自家家老爷脑袋一热，再反过来推掉右侍郎府邸上的婚事，把女儿许配给叶初雪。并不是说叶知闲不够好，而是在张夫人的眼中，这个孩子不够火候，哪怕入仕，金榜题名，短时间也难当大任。将女儿交到一个寒门，跟着他一起创立基业，还是交到一个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一入门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其中的利害关系，张夫人明白的很。
    听着夫人的话，张耀之不经苦涩一笑。
    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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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啊，为夫刚才也说了。
    可惜了檀儿，倘若她没有和右侍郎家的小子定下婚约，咱们将知闲招入府中入赘，未来我张家未必不能飞黄腾达，比肩长安城里的这些名门贵族。一代人就能打下的根基，一开始往往最牢固，你可别小瞧了这孩子，他如果能成功入仕，在朝野里打磨几年心性，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二品。
    甚至.......凌烟阁都未尝不可。
    清檀那件事情，咱们还没有和她说过。右侍郎家的那位二公子，她也没有见过，不知道能否顺她的心意，不过幸好，清念不是还小吗，正正好少了他四岁。等到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把清念寻回府，我打算让她好生跟知闲亲近亲近，倘若此事能成，知闲愿意入赘我张家，咱们往后的日子就不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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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敲得一副好算盘，张耀之也明白自家女儿定了婚事，不好薄了右侍郎家的面子。但好在他女儿够多，之前还有一个大女儿在云州的时候就嫁了夫婿，现在跟着夫家留在云州。
    跟在府里的两个，一个唤作张清檀，一个唤作张清念。
    因为张夫人信佛，这名字都是她去白马寺求来的。
    张耀之老来得子，最小的儿子就是府邸里的张巡小公子。张清檀的婚事，老张估摸着是不成了，但自家小女儿年岁还小，生的也是乖巧可爱，未尝不能把知闲小子招婿到老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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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看破了张耀之心里想的什么，张夫人皱了皱眉头。
    她一边起身拍打着一件深青色的刺绣袍子，一边对着张耀之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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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檀那孩子自己喜欢算的了什么，嫁过去右侍郎府邸，她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要知道右侍郎家的二公子，这般年岁还没有娶妻的，长安城里也是少见。
    咱们结亲，不还都是为了你。
    反正清檀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清念那丫头，你若能帮我把丫头找回来，我也不管了。
    她要是喜欢知闲公子，招婿入门，留一个姑娘在我身边也是不错。成了，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心急什么，来，把你那身官服脱了，一身的汗味，换一套干净的袍子，用了饭食你午后不是还要和其他大人去丹青楼吃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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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开张耀之的袍子，张夫人替他脱衣换裳，听着自家夫人的话，张耀之的心里头一乐。按着夫人的意思，八成这是默许了。只希望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能够快些找到自己家的清念丫头，一会儿用饭食的时候就把叶初雪留下，让他在府邸里常住着。
    等着丫头回家，跟着他跑前跑后，这般年岁的少年郎难免会有所心动。
    他这一心动，老张家就能多出一个乘龙快婿来。
    心里暗自欢喜，张耀之心里默默想着，今天叶初雪登门拜访来的真是时候，不仅解开了夫人的心结，还让他带来了好消息。要是他再多住一段时日，说不定清念丫头自己都能摸回家来，长叹一口气，张耀之伸开了胳膊，让夫人帮他脱下这一身的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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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也喜欢这孩子的话，那我心里就有谱了。
    知闲这孩子无父无母，背后也无族亲世家，这样干净的一个人，又有着这般才学，若是能入赘到我张家，张家何愁不兴。好了，孩子之间的事情慢慢等等，还得等丫头回家让她自己瞧。总之夫人不反对的话，我就让知闲先住下，一会儿用了饭食后，我带着他一并去丹青楼，先给这孩子铺铺路子，让他见见各部各司的大人，也好混迹一个脸熟。
    以后这些关系，都有用，价值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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