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颜等人耐心解释原委:贼人趁夜逼近到墙下三百步之内,正是红夷大炮的射击死角,而弓箭又射不了这么远。总而言之,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至于出城攻击,一万多官兵和民勇死了近半,水上火攻也被对方战船打得全军覆没。
“而且前任总兵何如宾在琼州战败,整个广东的营兵元气大伤,贼人如果再犯,已经无兵可用……”
听完以后,熊文灿沉默了。
赴任之前,他只知道贼人进犯广州,击败官军后全身而退,前任王尊德因此被罢免,却不知道是这样一边倒的局面。这么说起来,如果对方再故技重施,那么自己这个总督之位恐怕还没坐热就要重蹈前任的覆辙了。虽然堂堂总督有自己的自尊心,不想被贼人拿捏,但是与乌纱帽相比,一切都是浮云。
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招抚一事,条件可以再议。”
最终,夏天南的条件被全部答应:他被任命为琼州参将,筹建琼州营,负责琼州防务,驻地在临高,其麾下将领职务,由其自行上报。广东任何军事行动,不能随意抽调其兵力。
至于他的舰队,被选择性忽视了:明朝军制,陆师和水师是分开的,郑芝龙虽然也有一定的陆上力量,但是主要还是以海上力量为主,官职也是海防游击,像夏天南这样二者兼有、战斗力都很强悍的很罕见,熊文灿等人不知道怎么处置,总不能再让他兼一个海防参将罢?大明历来没有这个规矩,索性视而不见,随他去。
崇祯五年,夏天南被招抚一事虽然惊动了整个两广,却没有在大明掀起多大的波澜,因为此时北方风云变幻,吸引了朝野上下大多数的目光: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后,逐渐剿灭陕西境内流民军势力,李自成被迫投奔舅舅“闯王”高迎祥,自称“闯将”;山东境内的李九成、孔有德攻城略地,与官军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后金的皇太极消化了崇祯二年在内地劫掠的财富和人口,谋划着再次入关。从明朝廷到后金政权,都没有人注意到:远在天涯海角的琼州府临高县,一个以商养军的武装集团迅速发展壮大,开始轻轻扇动蝴蝶的翅膀,即将改变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招抚的条件谈妥之后,总督府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把夏天南的名字和官职上报兵部后,直接派人将参将的符印、腰牌、盔甲送到了临高。
夏天南接下这些东西之后,就成了明朝的经制武官了。按例还要清点兵士人数,不过夏天南不提,使者也不敢提起,以往文官勒索武将孝敬的那一套自然也不敢用在夏天南身上,得了一份茶水银子,使者屁颠屁颠回去复命了。
南园。
夏天南召集众人,把腰牌等物往桌上一摆,拿起盔甲往身上比划,感慨道:“大大小小打了好几场恶战,终于混到了这身皮,得来不易啊!”
林伟业笑嘻嘻地来抢盔甲,“给我试试看,好像我穿更合身。”
司马德说道:“恭喜主公得偿所愿。有了这层身份,就能够安下心来积蓄实力,假以时日,必然一飞冲天!”
所有人都纷纷说道:“恭喜老爷!”
夏天南看向黄汉生等人,问道:“这次新总督很大方,没有安插一个人进来,这个所谓琼州营由我自行筹建,千总以下官衔任我报。你们几人自然少不了一个千总的头衔。”其实倒也不是熊文灿大方,而是根本不敢往这个“悍贼”队伍里掺沙子,只要他不造反作乱就成。
黄汉生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老爷的人,朝廷的官衔我不稀罕。”
“我对带兵打仗没兴趣,只希望能够守卫在老爷身边,保护老爷的安全。”杨由基也表态。
魏连横略有犹豫。和黄汉生、杨由基这样的心腹不同,他投在夏天南麾下是为了博个前程,黄、杨二人可以这样表达忠心,他却没法这么干脆。
正在迟疑的时候,夏天南的目光转向了他。被夏天南目光一扫,魏连横突然醒悟:朝廷的官职都是虚的,自己的前程反正要落在夏天南身上,就算他日后造反,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说不定还能做个从龙之臣,当下不再犹豫:“我是老爷的属下,老爷赏我什么头衔,就是什么头衔。”
黄猛甲外粗内细,知道这当口该说什么话,拍拍胸膛说道:“老子才不稀罕鸟朝廷的什么头衔,只知道跟着主人,主人叫我打谁,我就打谁。”
几人的神态,夏天南尽收眼底。黄汉生和杨由基完全值得信任,魏连横言语留有余地,他也不介意,毕竟是半路投过来的卫所武官,对功名利禄有渴求也很正常。黄猛甲对官府素有成见,也不用担心。
只要这几人态度明朗,他就不用担心自己的部队会被朝廷的官职俸禄分化瓦解。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几人的表态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孙元化听在耳中格外刺耳。不过夏天南答应受抚,不再与朝廷为敌,在他看来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以后可以慢慢引导,徐徐图之。
“呵呵,你们的心思我知道就行了,朝廷既然这么慷慨,有官为什么不做。你们的官衔我会报上去,这份俸禄不拿白不拿。”夏天南笑呵呵地说道,“还有,既然都是朝廷的武将了,就别又是老爷又是主人了,我又不是地主老财,以后就称我为将军,听起来也威风些嘛。”
“是,将军。”几人一齐应道。
“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琼州参将也好,琼州营也罢,不过是一张皮,你们官衔虽然报上去,但我们护卫队要扩充规模,而且自成体系,不按朝廷的那一套。”
林伟业说道:“那军制是不是沿袭大明的呢?”
“自然不用。明军的那一套太陈旧,不适合我们这样的火器化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