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常昆把话说完,王遴就忍不住开口打断:“常昆,你这个老匹夫,为了一己私怨,居然公器私用,动用神机营为自己泄愤,差点酿成滔天大祸……”后面还有一句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就是差点连累自己和魏国公徐弘基。若不是及时赶到,听到常昆亲口承认,他们两人还被蒙在鼓里。
常昆听到王遴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怎么他也来了?在门缝里左看右看却看不到对方,连忙隔着门解释道:“王大人,误会,都是误会,我和姓夏的确实有过节,但是带领神机营前往阻止,却是为了保护宫阙不被贼人所冒犯……”
夏天南适时插了一句:“所以就让神机营和我们大打出手,这就是常公公你保护宫阙不被冒犯的办法?枪炮难道会长眼,自己避开紫禁城?”
常昆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徐弘基虽然是个太平时期的勋贵武将,不像祖辈历任国公一辈子戎马生涯,但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今日为了平息事态不酿成大祸,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大喝一声:“常昆,你为了个人恩怨,擅自挑起与琼海镇的争端,险些拖累整个南京京营,要是双方全面开战,祸及南京全城,把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不要再狡辩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圣上砍你的头吧!”
王遴也接上话头:“公器私用,差点引发兵乱祸及全城,乃罪行之一;利用镇守太监的身份,在苏州巧取豪夺,与民争利,涉及几百万两银子的巨额数目,此乃罪行之二。这两条罪行,我会据实上奏,你就等着被参吧!”
常昆欲哭无泪,生丝生意涉及几百万两银子没错,可是被夏天南截胡了啊,未遂的事也能算?而且在他手里就是与民争利,夏天南这个总兵做了这么大生意就屁事没有,这不是典型的双标吗,就因为他手里有兵?可怜的常昆忘记了,常威受他的指使空手套白狼,而夏天南是高价收购再转卖到日本,只不过利用了本钱雄厚和飞剪船的不对称优势而已,给的可是真金白银,是正正经经做生意。
常昆是从宫里出来的,知道王遴罗列这两条罪名的份量,如果说第一条很有可能让自己辛苦得来的镇守太监一职被免,但只要司礼监有人为自己说话,还不一定送命的话,那么第二条罪名可能就把自己送上黄泉路。
崇祯是一个缺点很多的皇帝,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勤奋节俭的皇帝。为了中兴大明,他可以日夜操劳,批阅奏折,从不叫苦;为了省出银子用来练兵打仗,他在向百姓大肆摊派辽饷的同时,也从自己做起,裁掉了不少宫女和太监,缩减宫中开支,甚至龙袍都打了补丁,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一个对自己都克扣的皇帝,如果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奴才出手就要搜刮几百万两银子(尽管最后没有成功),几乎相当于全国一年的辽饷(崇祯十年以前,辽饷最高不超过六百万两),试问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常昆越想越怕,他仿佛看到了崇祯那张愤怒的脸和责骂:“朕为了江山社稷,日夜操劳,节衣缩食,你一个奴才不替朕分忧就算了,还利用朕给你的权力搜刮这么多银子,该杀!”
镇守太监在南京威风八面,但权势和地位全来自皇权,崇祯可以给常昆这一切,也可以轻易收回,包括他的性命。一个皇帝要杀个太监,简直比杀只鸡还容易,不像杀文臣和武将,有来自各方面的顾虑或阻力。想到这里,常昆再也站不住,瘫倒在地上,周围的仆人们赶紧上去搀扶,纷纷问道:“老爷,你怎么了?”却见常昆双目呆滞无神,像是傻了一样。
门外,徐弘基越想越气,指着紧闭的大门喝道:“来人,给我砸开这门,把常昆这个老匹夫揪出来,不打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话音落下,身后却无人应答。徐弘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尽是琼海军的士兵,这才想到,为了息事宁人,振武营和池河营,包括自己府中的亲兵,都在后面,没跟上来,不免有些尴尬。
夏天南见状,自告奋勇道:“国公这么尊贵的身份,破门这种脏活怎么能让你来做,还是交给我吧!”
他挥了挥手,杨由基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近卫营士兵扑了上去,连砸带踢,把大门砸开,冲进去把瘫坐在地上的常昆拖到了徐弘基面前。此时的常昆,完全不复之前的张狂,精气神全无,萎靡不振。
徐弘基正想撸起袖子上去揍他一顿,却被王遴拉住了。
王遴低声说:“魏国公息怒,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管他犯了什么事,毕竟是君王家奴,要处置也是圣上的事,你我动手都不妥。”
徐弘基想了想,觉得王遴说得有道理,犯不着为了一时痛快让皇帝对自己有看法,便对常昆啐了一口:“瞧你这模样,看来你也知道将来的下场了,我就不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了,自有圣旨下来治你的罪。”
他转头对夏天南说:“夏总兵,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千错万错都是常昆的错,你看……”
夏天南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浑人,自然不会迁怒魏国公和王大人,强行入城我也有错,和神机营的兄弟发生了冲突,我也愿意接受责罚……”
徐弘基说到底还是一个武人身份,和文官不是一个阵营的,对于这种有本事、能打胜仗的将领天生就容易亲近,见识了琼海军轻松击溃神机营的一幕后,更是生出了结交的念头。现在见夏天南很上道,给足他面子,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