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天推门的动静稍有些大,女人激灵一下子就醒了,金轩在她睁眼的瞬间立即转过头去,不悦的视线落在厉云天推门的手上。
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羽灵从沙发上起身,怏怏地打了个哈欠,却没发现空气中的异常:“你们来了。”
厉云天和成墨是和金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只手遮天的大人物,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比起厉云天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成墨看起来就温和多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的名字:“羽灵?什么时候回来的?”
羽灵淡淡回答:“刚回来不久。”
“刚回来就能把人送进医院,”成墨的笑容一成不变:“五年不见,你害人的本事见长。”
羽灵一怔,随即轻轻袅袅地笑出声:“成公子颠倒黑白的能耐也没退步啊。”
成墨其人,表面看起来牲畜无害,实际上骨子里腹黑又狠毒,还不如厉云天那副恨不得直接把“我是你大爷”写在脸上的暴脾气。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的余光掠过病床上沉稳冷漠的男人:“你们的人自己看好了,夏天蚊子这么多,要是被咬一口都赖到我脑袋上,我可真是没地儿说理了。”
厉云天听着她诡辩,脸色越来越差,冷哼道:“嘴皮子功夫。”
羽灵也不往心里去,这俩人的德行她早就见识过了,拎起包就走。
她出门之后,成墨似不经意般晃到了病床旁边,低声哼笑:“怎么着,医院比家里舒服?”
“我没打算出去追。”金轩没理会他的挖苦,反而平静而犀利地拆穿他的意图,“你不用拦在这当门神。”
这种丢人犯贱的事,五年前做过一次两次,如今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不追最好。”成墨睨着他,嗤笑:“黑灯瞎火的,有床有酒有女人,换成是别人一段风花雪月早就成了,怎么到你这半条命都没了?”
提起这事,金轩面色一沉。
与此同时,出租车上的羽灵也在回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她在一片黑暗中被男人压在床上,他的胳膊就撑在她身边,以一种强势而霸道的姿态,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在这种气氛下,一个吻就是燎原之火。
他大概怔了两秒不到,不知怎么想的,直接就托住了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羽灵大惊失色。挣扎时,她用手肘狠狠顶在了男人身上。
这一顶不要紧,谁知却正中了他空腹喝过烈酒后绞痛的胃部,他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整个人身上开始不停地冒汗。
她在黑灯瞎火中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下床,靠在衣柜上,喘息间,却没感觉到男人下床来追她。
羽灵松了口气,手扶在身后的衣柜上,准备摸索着离开。
男人单手撑在床上,就这么注视着她仓惶逃离的模样,嘴角掀起讽刺的笑。
一瞬间,他想,胃疼又如何,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他也该把她抓回来和他一起下地狱。
可是他没有动。片刻,闭上眼,拳头死死攥紧,手臂上青筋凸起。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区区一个五年算什么。
区区一个金轩算什么。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困不住她羽灵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走吧,再也别回来。
金轩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突然听到耳边响起羽灵不确定的声音:“金轩,你没事吧?”
明明很小的声音,却教他的心脏猛地震了下。
就像五年前,她每次都能让他意外那样。
他看过去,竟然是已经走到门边的羽灵,又慢慢回到了床边,皱着眉头,犹豫道:“你不舒服?”
金轩看到她脸上不知是真是假的担忧,额头上冷汗直流,却嗤笑出声:“我死在这你不是更高兴?”
一听他这竭力忍耐着什么的声音,羽灵就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她一边伸手去搀他,一边面无表情道:“是,没捅死你我挺遗憾的,所以回来补一刀。”
金轩低沉的声线漫开冰凉的笑:“想捅死我,根本用不着拿刀,刚才那一下做得就挺好。”
再来一下,她就彻底自由了。羽灵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
果然是她挣扎的动作碰伤他了?
“你的手机……”她话说了一半便意识到他的手机没电了。
刚才她若是没折回来,就这么把他丢在这,明天大概就能给他收尸了吧。
羽灵认命地去掏自己的手机。
在兜里摸了很久,眉头越蹙越紧,她的手机不在身上。
估计是刚才停电停得太让她猝不及防,慌乱中掉在客厅或者什么地方了。
一想到客厅,她就有点头皮发麻。
“你还撑得住吗?”羽灵问。
男人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眸里裹着清冷的肃霜,与周围的漆黑一脉相承:“怎么,还想接着做?”
他一句话低喘了三次,嗓音紧绷沙哑得厉害,看来病得不轻。
“金公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体不舒服的是你,我受到了你的侵犯还肯回来帮你,你可以夸我善良,也可以说我负责。”羽灵的神色和语气一样,带着丝丝入扣的凉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准备感谢我,闭嘴安静如鸡会不会?”
不想再和他纠缠,她说完便故作不耐烦地起身往外走,心里的紧张仿佛这才能舒缓一些。
金轩的胃是老毛病了,五年前医生就说过,他再不注意身体,以后死在胃病上都有可能。
原本故意夸大是为了吓吓金轩,却没想到那厮一脸泰然自若,被吓到的反而是五年前爱他爱得惨烈的羽灵。
那一个“死”字,隔着五年的岁月,仍旧牢牢盘踞在羽灵的脑海里,一想到这个字,她就仿佛魔怔了一样。
她可以死,金轩却不可以。
她死了,还有体内的魔之血维持,最不济,以怪物的方式存活,可金轩只是人类,死了,就只能成为鬼魂,去冥府投胎。
而且,他的身份如此特殊,他死了,就是一场撼动整个国家上层格局的惊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思前想后,她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怪异支出,当着他的面,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的魂光,搀扶着他跌跌撞撞的上车赶往医院,然后,拨打了成墨的号码。
她冷冷道:“我没有翻到你的楚美人电话,所以,只能通知你的哥们来。”
说完,她就在他的注视下,闭目养神,气得金轩眉心直跳,嗓音沉冷道:“我要喝水。”
沙发上的羽灵眼皮都没掀:“自己倒,胃病又不是断手断脚,使唤别人这么顺手?”
金轩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羽灵不吭声,直接开启了装死模式。
金轩盯着她,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
羽灵忽然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走到病床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没好气道:“水水水,给你倒了!别盯着我看了,祖宗!”
他开始还没多想,不过经过护士那么一说,现在回忆起来,她走路的脚步是有些不自然。
金轩靠在床头,闭着眼沉思,眉头蹙得很紧。
羽灵,你真是个麻烦。
厉云天冷静地开了口:“轩,我希望你自己心里有分寸,清歌这五年来对你怎么样,我们都有目共睹。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管羽灵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你对她是不是余情未了。人,要学会止损。”
“余情未了?”金轩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我对她什么时候有过情。”
成墨依然玩着手机,收到乐娆催促的短信后,淡淡站起身理了理外套:“我回家了,你自己在医院住两天,清醒一下。”
“嗯。”
“楚清歌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金轩的表情沉稳,语气也很漠然:“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回到酒店,羽灵脱掉裤子时才发现整个膝盖都青紫了,还有一小片流过血的疤,已经结痂了。
自己这具身体,现在非人非鬼的,怎么还是会受伤啊?难道还算是,血肉之躯?
她躺在床上,也懒得去收拾,迷迷糊糊地想,金轩不愧是她的劫,每次遇见他都有血光之灾。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她不用去上班,所以直接一个懒觉睡到了晌午。下午起床时才难得耐心地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又去了趟银行。
与此同时,海城的机场快轨上,刚下飞机的慕辰坐在车上,看着电脑上跳进来的消息,惊道:“江凌,老大五年前开的备用账户刚刚被人动过,ip显示就在海城!难道真是老大回来了?可是,可是,浮生境那边的看守,根本没给我们消息啊!”
江凌眸光深了些,思考的痕迹很重:“不稀奇。”
这个世界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入数字时代,而“花神”作为黑客帝国中的王者,垂涎她能力的人比比皆是。
她身负魔血,对那个男人的执念一日未消,就一天不会真正死去,她一定会从长眠中醒来,爬出封印她的棺木,回来找那个男人。
而且,她很可能不是孑然一身,而是带着她的势力回来。
“现在怎么办?”慕辰头疼道:“我连她手机的定位都查不出来。”
江凌薄唇一翘,睨着他:“如果连屏蔽定位的本事都没有,她怎么当你老大?”
“那我们去哪找她?”
江凌眼里闪过冷芒,缓慢吐出两个字:“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