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却对他展颜一笑,眼中的冷意与杀机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又变成了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成公子的女人,影后乐娆么?
听说成墨其人身边香车美女无数,娱乐圈内外的女明星、女网红变着法地想往他床上爬,这么多年他也不负风流多金的美称,换女人像换衣服一样频繁。大多数被他宠过的女人都是昙花一现,唯有这个乐娆,几年如一日在成公子的后宫中屹立不倒。
有人说是因为她性格讨喜,长得漂亮,带出去有面子;还有人猜测她那方面功夫了得,让成公子欲罢不能;更有人私下爆料说乐娆并非一个简单的戏子,她出身豪门后台强硬,成墨是看中了她不凡的身世……
不过刚才江凌这一眼看过去,那个男人下意识就搂紧了乐娆的腰,以一种怀里女人受到惊吓的不悦而怪罪的目光冷冷扫来。
金主和情人?呵。
羽灵抽回手,仔细打理着身上的裙子,忽然看见掌心的纱布,皱眉:“好丑啊。”
慕辰一惊:“老大,你可千万别冲动,医生不说可以拆掉,最好还是带着它。”
江凌沉了沉眸光,一直便想问她:“这手是怎么伤的?”
“忘了。”她随口回答,轻描淡写的。
“灵……”
羽灵打断他的话,从始至终看都不看他:“走吧。”
江凌跟在她身后,气息沉冷了许多。
她肯见他了,可是这种气氛,比不见他还让他烦闷。
每次当他试图想和她说说五年前的事,她总会将话题岔开,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
他无法想象那件事伤她有多深。
深到,连提都不愿提、连解释都不让他解释吗?
羽灵换了礼服,手机还装在她原来的衣服里,慕辰拎着她的高跟鞋和衣服,听到电话铃声响,想要叫她,却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只好认命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眉头蹙得老高:“晦气。”
他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金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电话打到第八个,总算是通了。
那边羽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懒散:“干什么?”
懒散里,一听就带着些许不耐烦。
羽灵确实是不太想接他电话的,想起中午的事就糟心。
“还在生气?”他嗓音低霭,情绪难辨。
羽灵轻笑:“我有什么气可生。”
“不生气挂我七个电话?”他问。
羽灵一怔,眸光陡然深了。
她戴上耳机,一边敷衍着回答了句什么,一边翻开了通话记录。
谁都知道,向来盛气凌人的方大小姐在金公子面前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贱骨头。
就算再怎么堵着气,只要他主动来个电话,她还是会表面冷淡、心里开花地接下来。
挂七个电话?她要是有那么硬气,早让金轩一边玩去了。
可是通话记录里空空如也,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羽灵深褐色的瞳光中交织着几分深浅明灭的阴影,静静望着面前专心开车的慕辰,对着电话问:“找我什么事?”
“中午没陪你吃饭,不高兴了?”
羽灵揉着眉心,想顺口讽刺几句,又顾及到江凌和慕辰都在身边,只好咽下去,不冷不热道:“没有。”
“我晚上有应酬。”金轩低低淡淡的声音如同包裹着雾气,让人完全听不出一丁点情绪。
羽灵闭着眼睛,莞尔浅笑:“哦,去吧。”
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报备行程?
“推了。”他就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这下羽灵猛的睁开眼,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解:“为什么?”
“回家陪你吃饭。”金轩沉静道:“中午的事情过去了,嗯?”
上挑的尾音带着几分被无线电波点缀过的磁性,传到她耳中,仿佛就缭绕在她耳边,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羽灵心里一动。不自觉地咬住唇。
这是,他的示好么。清高冷傲如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示好了?
“说话。”金轩徐徐道。
羽灵松开唇,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温家的宴会厅近在眼前。
她轻声道:“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忙。”
“我先忙?”金轩含笑的声音传来,像被摇醒的红酒,醇香浓郁,带了点蛊惑:“你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饭?”
羽灵绞尽脑汁,想了个善解人意的措辞:“晚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正事要紧。”
“呵。”金轩的手掌攥紧了几分,骨节寸寸发白,语调却更低缓了:“今晚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既然你这样说了……”
他顿了顿,道:“那就在家等我,我尽快回去。”
羽灵“嗯”了一声,却听到他的又一声叮嘱:“在家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她的呼吸窒了片刻,唇边挽出笑容:“我能去哪?你放心,我哪里都不去。”
电话被挂断。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陷入死寂,一点声息都没了。
百叶窗帘合着,夕阳的光线漏不进太多,也照不亮这阴冷沉暗的空间。
蓦地,伴随着一声巨响,桌上的文件、笔筒全都落在了地上。
有些滚到了陈谦的脚下,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一阵心惊肉跳。
陈谦大气也不敢出,手机还在手里握着,而他刚接到的消息更像是一把剑悬在他喉咙上空,让他随时有被一剑封喉的恐惧:“金公子……”
金轩单手撑在桌面上,声音寒冷得下霜:“说。”
“江凌的车已经到温家了。”
后面半句,怎么都无法启齿。
金轩却勾唇,弧度锋利入骨,而那笑意,未达眼底:“她在车上?”
没想到他这就猜出来了。
而金轩的语气里,明明更多是戏谑与玩味,可陈谦觉得有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他垂着头,黯然道:“金公子料事如神。”
逆光的地方又传来沉鹜的笑:“料事如神……”
陈谦抬头看去,只见金轩漆黑如泽的眼瞳里,恍若容纳着寒冬的冷峭之色,雪光皑皑,无垠无际。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葬在这冰天雪地的空寂里,一点点冷却,破碎。
陈谦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本能地整颗心脏都跟着发紧。
耳畔响起成墨那通电话,当时金公子正在单手工作,便开了免提,他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老二,今晚对你而言本就是一场四面楚歌的鸿门宴,有多危机多凶险不用我告诉你。就算金家满门清白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方羽灵三个大字也会让你惹上一身麻烦。更何况……她现在和江凌在一起。”
江凌,那个打定主意要毁了他的人。
金轩沉默片刻,问:“你觉得江凌会做什么?”
明知故问一般的举动引得成墨嗤笑:“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带着方羽灵出现在那里,就是你最大的败笔。若他们想做点什么,方羽灵亲自出马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毕竟,五年前出轨的金太太是金轩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
五年后,她再度归来,肯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金轩没说话。
成墨又道:“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她回来干什么?”
金轩不知道。
她在海城举目无亲,她的父母,更是魔域之主,久居负天城,与人间极少有来往,根本不是一个界面的存在。
“第二,她为什么才回来,就出现在你身边,出现在金氏?”
金轩还是不知道。
想来,海城之大,他又没有刻意去寻找她,若想避开他,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金氏,到了他身边,甚至和他上了床。
“如果她不是爱你爱到死。”成墨最后道:“那你就好好想想,她是不是恨你恨得咬牙切齿吧。”
现在回想起成少的话,陈谦只觉得脊背发凉。
一向睿智冷静的金公子,怎么可能掉进这样简单的圈套里,还需要旁人来提点他,前方有陷阱。
是当局者迷么?不,并非完全如此。
陈谦想,金公子怕是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接近和试探都太刻意,金公子还专门将计就计让她进了公司,以高层领导的身份替他参与了一场会议。
而他,全程在办公室里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信任,而是金公子的怀疑和不放心。
可是为什么,发现了、怀疑了,却还要留她在身边呢?
他是想证明什么来让自己死心,还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心狠到哪一步?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给她打电话,问她是否一起吃晚饭。
可她……骗了他。
答案就摆在那里。显而易见地摆在那里。
金轩突然想笑。他早知道她是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回来的。
现在一切都被证实了,按照他想象的样子发展着。
陈谦夸他料事如神。呵,料事如神。
这感觉如何?自豪吗,痛快吗?
不,方羽灵,我一点都不痛快。
为什么他会为了她发红的眼眶心软?为什么她不知死活闯进办公室打扰他工作,他第一反应竟是在心里为她开脱,告诉自己是因为她那天心情不好?
为什么一边恼怒着她的辜负,却又见不得倪振辜负她?为什么训斥过后,他还以倪振的名义订了她爱吃的蛋糕送到工程部,就为了让她宽心一些?
方羽灵,你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如今也该热了吧。
还是说,这些行为在你眼里原本就可笑的要死,一文不值?
金轩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颗烟,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俊容,也将他眼底仅有的最后一丝温存碾碎。
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看过去,是窈窕美丽的女人拎着什么东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