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蹙着眉,不怎么高兴道:“看你不知道休息,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金轩屈指揉了揉眉心,嗓音沙哑道:“让陈谦送你回去。”
“你连喝一碗汤的时间都没有吗?”楚清歌觉得很受伤,哪怕她已经无数次在这个男人面前碰壁,她还是觉得很受伤。
和方羽灵争宠争不过,和云黛争宠争不过,现在和他的工作争宠,她依然是那个输家。
在金轩心里,她这个未婚妻是不是和大马路上随随便便一个陌生女人没什么区别?
正想着,门就被人用力推开,楚清歌回头看去,眼里的委屈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对上外面女人一张冷峭傲慢的脸。
她一怔,咬牙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面上却滴水不漏的优雅微笑:“黛黛,是你呀。”
云黛这辈子也没听别人如此称呼过她,柳眉立马就皱成一个疙瘩,面沉如水道:“在公司他们一般称呼我副总,楚小姐,我们没这么熟。”
楚清歌碰了一鼻子灰,但想到金轩对这个师妹的看重与维护,还是不敢造次:“怎么会呢?你是轩的师妹,不久以后我就是你嫂子了,都是一家人……”
“你先能嫁给他再说。”云黛向来直脾气,说话刻薄时比之羽灵还犹有过之。
这话,楚清歌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羽灵也说过。
她心中不免生出警惕,早已扎进去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意思?
云黛却对她视而不见,直接走上前去将文件甩在大班台上:“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我下班了。”
金轩岑薄的唇线稍稍一抿,俊脸上没太大波澜:“凌霄来接你?”
“不劳你费心。”云黛淡漠回了句,转身便走。
楚清歌很惊讶,她虽然与云黛不熟,不过对她“工作狂”的名号还是略有耳闻的,而且……
她看了眼云黛,又看了眼金轩,能从空气中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他们这是……吵架了?
想着,心情好了不少,笑着打趣道:“这么早就下班,可真不像你,云副总不是每天都很忙吗?为了公司辛辛苦苦日理万机的,我瞧着都心疼。”
也不知是话里哪个字戳中了云黛,她的身形蓦地僵在原地,片刻后,道:“楚大美人不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一朵清水芙蕖么?脸面粘在头顶上,最不屑和人没话找话说。怎么今天也开始做这些无用功了?”
她凉凉地嗤笑一声,嗓音里丝丝入扣的冷艳格外具有杀伤力:“你是看不出来我烦你,还是觉得你和我搞好关系就能让我师哥多看你两眼?”
楚清歌美艳的脸蛋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吵够了没有。”金轩凌厉的话音如惊雷落下,眼风一扫两个女人:“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电脑屏幕上还在不停地跳跃着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的数值曲线,他手边还有摞成山高的待批文件。
楚清歌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攥紧秀拳,道:“轩,我没想打扰你太久,就是看你太辛苦,过来给你送点汤喝,你喝完我马上就……”
“我没空。”他头也不抬,手里翻阅着一页又一页资料。
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接了电话,却蓦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语气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陈姨战战兢兢地重复道:“先生,我说……方小姐绝食两天了,刚才在浴室里昏倒了。”
金轩眸色一寒,长腿分明已经迈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
“昏倒了叫医生,找我有什么用。”他换了副寡淡的口吻,字字落得深沉。
电话那头,陈姨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无奈:“金公子,方小姐不肯见医生,也不肯吃药。”
是了,每次哄她吃药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金轩撑在桌面上的手收攥成拳,胸口怒意涌动,不禁冷笑道:“不肯吃药就让她熬着!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在意,打算拿来威胁谁?”
楚清歌怔然望着他的怒容,颦眉:“轩,怎么了?谁病了?”
她心里掠过浓烈的不祥的预感:“难道是念念?”
云黛的脚步也放慢了些,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着他。
陈姨欲言又止,怕再多说会惹他不快,只好收了言:“是,金公子。”
金轩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脸色仍不大好,刚要挂电话,却冷不丁地听到那边的惊呼:“方小姐!医生,我马上去叫医生!”
金轩闻言“嚯”地起身,俊透的五官寒意凛凛,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可那呼声越来越远,想是陈姨情急之下把手机随便搁在了什么地方,自己找医生去了。
楚清歌还没反应过来,金轩已单手从衣架上摘下了他的西装外套,握着手机大步流星往外而去,五官线条中透着尚未平息的暴躁,阴沉慑人。
云黛见他这极具杀伤力的气场,下意识便避其锋芒,让开了门。
门外,陈谦匆匆而至,面容肃然:“金公子,刚收到总部的消息,公司现在各项指数都在跌……”
他话都没说完,就见金轩疾步离开,冷峻的背影中带着压不下去的焦躁,浓烈得几乎溢出来。
“金公子!”陈谦忙要去追。
身后,一道沉静的女声响起:“送到我办公室来!”
陈谦茫然回头:“云总……”
守在不远处的凌霄听到这句话亦是皱了眉。
他手里还拎着云黛早已收拾好的包,走上前,静静打量着女人冷艳明澈的脸:“不是下班了?”
几年来,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准点下班。
“哪那么多废话!”云黛没理会,抬手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梳了个发髻,咬牙道:“金轩脑子进水了,我还能放着公司不管?通知各部门半个小时之后开会,谁不按时到场,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说完便踩着高跟鞋步步沉着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陈谦不敢耽搁,忙把手里的文件袋护好。
刚要跟上去,余光却瞥见还站在总裁办公桌旁一脸黯然的女人。
还有桌上一壶热气都快散干净了的汤。
他皱了皱眉,还是循着秘书的本分道:“楚小姐,公司事多,金公子这两天忙得脱不开身,也没什么时间陪您,您……就暂时先别往公司跑了,我叫司机送您回去。”
楚清歌不言不语,将金轩一口没动的汤重新装回保温壶里。
忙得脱不开身?
她苦涩一笑,他刚才那般急切地离开,连陈谦送来的文件都顾不上,却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公事吧?
忙得脱不开身。楚清歌拎着保温壶,若有所思地往外走。
他究竟,是因为谁才脱不开身。
天水湾的别墅里,陈姨正在客厅和医生说着话。
忽然别墅大门就被人推开,动静很大。
陈姨吃惊地回头,正见金轩疾步行来,俊脸的轮廓冷厉非常:“人呢?”
“先生……”她睁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生怎么回来了?
方才在电话里,他还一副漠不关心的语气,而且此时距离那通电话也不过十几分钟,天水湾地处城郊,他若是从城中心赶回来……那是把车开到多少脉了?
“我问你她人呢!”金轩的耐心彻底告罄,视线如雪原上凛冽的寒风,从二人脸上扫刮过。
陈姨吓得不轻,指了指楼上:“方小姐在卧室里……”
金轩怫然收回视线,脸色如霜:“你去把药端过来,医生留下等我。”
陈姨与医生对视一眼:“是,先生。”
金轩走到楼上打开卧室门,下意识往床上看去,可深蓝色的床单上空空如也,并无人在。
他拢紧的眉头尚未舒展开,地面上的场景又让他沉敛了目光。
一个身穿居家服的女人独自坐在地毯上。
窗帘完全被掩上,一丝光芒也透不进来,屋里的灯却被她开到了最亮。
一千多块拼图碎片毫无章法地罗列在她面前,羽灵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它们看,褐瞳里倒映的满满都是形状内容极其相似的拼图,细软的眉头间神色凝重,脸蛋也苍白如纸。
而他开门的动作,甚至完全没能打扰到她的专注。
陈姨端着药站在他身后,轻轻开口:“金公子,药。”
金轩接过,大步走了进去。
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就这么停在她眼前,毫不怜惜地踩住了那些碎片。
羽灵一震,抬起头,琥珀般透彻的眼睛里揉进些许混沌的杂色,仿佛正在做什么庄重的仪式而被打扰,自身反而受到了极大的反噬伤害,一瞬间所有精力都被抽干,她纤细的手指撑在地面上,呼吸得很不均匀,额间亦是流下了冷汗。
金轩将药碗重重磕在桌面上,单手便将她拎了起来。
“不是病到连洗个澡都能晕过去吗?”他凌厉的嗓音从喉骨最深处蹦出,掺杂着怒火:“这是什么?”
羽灵瘦弱单薄的身子像是一张纸片,拎起来时,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羽灵懵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睛里凝滞的色泽才稍稍流动。
她很快冷静下来,扶着桌子自己站好,还是满脸倦容:“你回来了。”
金轩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绝食?”
她确实瘦了不少。
羽灵月眉微拧:“什么?”
“陈姨说你绝食。”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长本事了,学会用苦肉计了,嗯?”
一双黑眸密不透风,渗出无数刺人皮肤的寒冷,全数扎在她脸上。
羽灵被他捏得下巴生疼:“我没有。”
绝食这种听起来就很有骨气的事,她怎么可能做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