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要我袖手旁观吗？”
    “你是老祖宗最后一道防线了，也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凌霄垂下眸子：“我答应过她，不能让你出事。”
    何源震惊：“你们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的时候。”凌霄道：“沉住气，何源，这时候你必须沉住气。”
    何源咬牙，方才听老祖宗说了那些事，他再也沉不住气，猛地挥开凌霄的手：“不行，我必要把真相说出去！埋伏了五年又如何？如果老祖宗此劫难逃，我这五年的等待同样是白费！你让我冷静，说得真轻巧！我为了不暴露身份已经冷静了两个多星期了，就眼睁睁看着他这般冤枉好人！”
    “今天我说什么都不能再忍了！就算老祖宗亲自拦着我，我也必须去！”
    凌霄皱眉：“何源……”
    “你少给我说什么大局！”何源喝住他，恨怒交织：“你眼里除了那个人的妹妹之外可还有老祖宗一点位置？你和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口口声声说帮红桃照顾唯一的妹妹，你别是把她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吧？”
    凌霄蓦地沉了脸色，眼神阴冷，一字一顿道：“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她三番五次针对老祖宗，你却还要我带口信给老祖宗说要她看在红桃的份上原谅她。老祖宗宅心仁厚，是未曾刁难她，可她呢！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凌霄额间青筋猛跳，却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臂：“站在这，等着！”
    “你让我等什么！”
    远处，陈谦忽然一声惊呼：“金公子，是孟文川！”
    何源一震，身体僵住，再不挣扎了。
    他看过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车里，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压着一个男人走来。
    那男人便是几个星期前还在金氏耀武扬威的孟文川，如今不晓得是经历了什么，瘦得几乎脱了形。
    金轩眯起眼眸，冷冷盯着孟文川：“直接移送司法部门，不必来报我。”
    孟文川被他这一个眼神吓得跪在地上：“金、金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金轩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要走。
    陈谦冷声开口斥道：“饶命？你盗了金氏的机密文件，给金氏造成了这么大损失，你还想要命？”
    孟文川赶紧磕起了头：“我没有，我没有啊，金公子，不是我！”
    陈谦气急败坏，恨不得踹上他一脚，却被金轩伸手拦住。
    金轩转过身，眼底光芒寒冷深讳：“什么叫不是你？”
    孟文川哭丧着脸：“真的不是我！我、我确实想过要盗那文件，可是，可是我被人诓了……”
    “什么意思？”陈谦眉头紧蹙。
    孟文川道：“那天在资料室，我一时起了歹念，想偷点不怎么要紧的东西出去卖……”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生机般解释道：“我发誓，金公子，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偷点不要紧的东西出去卖。”
    他边说边看向不远处的楚清歌：“清歌，清歌！你快来跟金公子解释一下，我……”
    楚清歌柳眉倒竖，简直不想承认自己家还有这么个表亲，恨恨道：“你别看我！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也帮不了你！”
    “不是我呀！”孟文川喊得这叫一个冤：“我被那个女人诓了！”
    “哪个女人？”金轩眼尾一紧，凤眸眯成狭长的形状，嗓音如同海面，表面风平浪静的，深处蕴含着多少危机四伏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云黛亦是凑上前，月眉蹙起：“是方羽灵？”
    “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就是一个女人，工程部的，新来的那个！她跟我说我可以拷走更多的东西，我一时糊涂，就，就上当了……”
    金轩眉头紧锁，寒声道：“什么意思？”
    “她当时说那话，只是为了骗我把u盘再插上电脑。她说是要帮我拷贝更多的机密，其实、其实她连我最开始拷贝的那些值不了两三百万的东西，都删得一干二净了……”
    可惜他不懂电脑，根本看不出女人在u盘上动了什么手脚。
    只在她拔出u盘重新交给他时，欢欢喜喜地就走了。
    后来到了海哥那边，他交出一个空空如也的u盘，差点被海哥活活打死。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说辞震住。
    尤其是金轩，错愕两秒，蓦地倾身上前揪住了孟文川的衣领，眼底猩红，语气狠戾：“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孟文川欲哭无泪：“她当时就是怕我直接拿着u盘走了，所以才用这招骗我。”
    因为他若走了，u盘里那些所谓的“无关紧要”的东西，就真的会被带走了。
    所以她唯有这样骗他将u盘重新插回去，才能借着自己的本事，在孟文川眼皮底下，把他偷走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
    再无关紧要也是损失。
    那女人，竟是维护金氏到如此地步，不愿让它损失分毫。
    金轩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力狠狠砸了一下，震得他骨头都快要疼碎了。
    云黛亦是闭上眼，转过身去。
    何源还保持着一只脚迈出去的动作，脑海里，回响的却是那天在楚氏旧楼楼下的一番对话：
    “如果被金公子知道……”
    “他又不是傻子，我做的事，他或迟或早也会知道的。”
    那时，她语调轻缓，轻缓里，却是那般笃定。
    笃定地相信着金公子不会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可事实又怎样？
    何源紧握着拳，已然恨得咬牙。
    她听说机密被盗，着急忙慌地让所有人去确认孟文川的去向，确认文件的去向。
    一边惶惶不安着，一边不敢轻易告知金轩，而是选择了恳请久未联系的江少来帮忙。
    因为她怕，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她妄自托大了，是她没有处理好，没有把u盘中的东西删干净，让孟文川真的有机可乘了。
    也怕，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她若是对金轩多说了什么，会把江少拖下水。
    结果呢？
    结果却将她打入了更深的地狱，被盗的机密，不知怎么到了江少手里！
    何源无法想象那两个星期她被关在家里，连见金轩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无法与外界沟通，如同困兽，不知所措，又承受着来自爱人的责难和朋友背叛，她是如何过来的？
    “真相大白了，你回吧。”凌霄淡淡在他身边道。
    何源望着楼上的熊熊烈火：“我等老祖宗下来。”
    千万，要平安回来。
    而后思绪一转，看向凌霄，问：“孟文川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方才凌霄的淡定平静，他一怔：“你是不是早知道孟文川会来？”
    凌霄勾唇，镜片下的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着不远处还穿着居家服的女人，一个笑宛如栖在花间的轻雪：“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会这么做。”
    “谁？”何源皱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你说云黛？”
    “何源，你们对她的误解太深了。”凌霄道：“她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证明老祖宗清白无染的人。他哥哥那样崇拜老祖宗，所以越是崇拜，在对方误入歧途的时候，就越是失望。连金公子在得知这一切时都选择暂时关押老祖宗，说是保护，其实也是怀疑，不敢查下去罢了。唯有云黛，她始终都在追查真相，你知道吗？”
    何源愣住。
    那边，金轩将孟文川的领口攥得更紧，而后猛地松手将他挥开：“滚！”
    “金公子，金公子！您冷静点啊！”陈谦在金轩脸上看到的神色太过可怕，他简直无法想象，接下来，金公子会做些什么。
    火势越来越大，直升机降落在楼顶平台时，羽灵一打开舱门就有种身在笼屉，快要被热气蒸熟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可明明，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受过火灾。
    为什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幕她置身烈火中，几乎被焚烧殆尽的感觉，三魂七魄似乎都被烧毁了，却怎么都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无助的看着四下施了禁术的屋子，等着烧毁断裂的屋梁砸落下来，将她焚毁？
    她苦苦乞求的那个男子，始终不曾现身来救她。
    他就那么，想她死？无动于衷的任由她被困在施展了法术的屋子里，活活烧死？
    这画面在羽灵脑海里，一闪而逝，很快，她的意识就清明起来，迅速看向烈火中的楼宇。
    机舱里的消防员随她一起下了飞机，动作极快地将保证安全的绳索系在她腰间。
    “火已经烧到将近45层的位置了。”对讲机里传来消防指挥的声音：“你们没有多少时间，拿完东西要尽快出来，遇到一切情况，都要先保证人身安全。”
    消防员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利索应答：“是！”
    而后担忧地望着羽灵：“你确定不需要人跟着？”
    羽灵睨他一眼：“确定。”
    金轩都肯以身犯险去拿的东西，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若能让旁人轻易接触，他大可以一开始就让消防员进去取。
    楼顶上的空气愈发灼热，羽灵却觉得灵台中前所未有的清明冷静，她攀着绳索，一点点下到49层。
    楼道的窗户开着，她身量瘦小，动作又灵活，很容易就钻了进去。
    空气无法大面积流通的楼道里，显然比外面更像个蒸笼。
    脚尖刚落到地面，羽灵就感到胸口无比憋闷。
    这具五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已经没有正常人类那样耐热，冰冷如雪的身子，在烈火中，就像冰块置于火中炙烤，那滋味，无法言喻。
    可她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犹豫，迅速拆掉了身上的安全防护索，往总裁办跑去。
    楼下，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地盯着不停往上卷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