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恭喜你美梦成真了。”导演也不知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寒碜她,吐出来的字眼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暂时忘记你那些荣光啊背景的,踏踏实实演戏。别像某些女明星一样,出了名就开始耍大牌。”
“您说的是。”楚清歌面上带笑,心中却很不痛快。
“哼,前天来的那个谁,乐什么的?那谱大的都可以上天了,我直接就给刷掉了。”导演道:“希望你别再让我失望了。”
楚清歌一惊:“你们已经请过乐娆了?”
导演嗤笑:“她也没什么能耐。”
楚清歌瞬间换了张真挚的笑脸:“您放心,我肯定比她做得好。”
“嗯,放心。”导演道:“她那个妖娆的气质就演不了这个角色,还是楚小姐合适。对了,试镜的剧本临时换了,你看看你行不行吧。”
说完,又拿起两三页纸递给她。
楚清歌一看,柳眉就蹙了起来:“导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挨巴掌这种戏,确实没几个女明星愿意演。”导演很平静地打断她:“如果你演不了,现在也可以离开,我们再找其他不耍大牌的明星就是了。”
玛丽瞥了眼剧本,亦是惊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而且这哪里是挨巴掌,这明明就是虐待啊!”
跪在地上被人揪着头发扇巴掌……这、这什么剧本?
“宫斗戏嘛。”导演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女主逆袭之前都要惨一惨的,这场戏是你刚入宫还是个婢女的时候被皇后刁难,你要演出女主的自尊自爱、自强自信,眼神要楚楚可怜、又要坚强不屈。紧接着皇帝就来了。这可以算是这部剧里最有看点的一幕了,观众肯定会热血沸腾的。”
玛丽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
楚清歌是什么身价?
放眼娱乐圈里,谁还敢这么扇她巴掌啊?
见楚清歌面露难色,导演的语调冷了好几个度,又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剧本:“就知道你演不了,这么为难就算了。你回去吧。”
说完又感叹:“现在娱乐圈里的风气啊,真是,全都在作秀,用心拍戏的越来越少了。还有那个什么乐娆,跟你一样一样的……”
楚清歌脑海里还在纠结掂量,一听他提到“乐娆”,猛地回过神来,咬牙道:“我拍。”
玛丽震惊地看着她:“清歌……”
“没事。”楚清歌深吸一口气。
乐娆做不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你想好了?”导演把墨镜带了回去,隔着镜片,看不清眼里究竟是何种神色。
“想好了。”楚清歌冷静地回答。
“痛快。”导演勾唇一笑:“试镜的话,也不用换戏服。”
他指了指面前的空地,懒洋洋道:“摄像机已经找好角度了,你就在前面圈出的空场里,找个喜欢的位置,自己跪吧。”
他说话的语气让玛丽立马皱了眉头,不悦地瞪向他:“我们敬你是导演,你也不能太过分吧?怎么说话呢?”
楚清歌原本心里也憋了口气,可是看见有人替她出了头,她想了想,自然而然地扮起了好人。
素手一扬,拦住了玛丽:“好了,没关系。片场里导演最大。”
她说完一番善解人意的话,美眸瞥向导演,不知他会不会因此对她刮目相看。
很可惜的是,导演只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玛丽道:“听见了吗?你家主子都这么说了,你也一边儿吠去吧。”
玛丽脸都绿了。
楚清歌亦是面色一冷,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
幸好她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淑媛气质还是足够支撑起这张面具的,唇角漾开笑意,放低了姿态:“那我就过去了,导演。”
导演懒洋洋地颔首,忽然又道:“等等,先把合同签了。”
楚清歌接过合同,上面是些很常规的条款,以及演员在试镜过程中受伤的责任分配问题。
她草草看了几页,没什么问题,便再最后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导演收回合同,淡淡道:“你就对着那边的纱帘跪吧,看见帘子后面那张椅子了吗?那场戏里皇后就坐在那里。”
楚清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张凤榻。
凤榻上似乎坐了个人,背对着她,正在指挥其他几个员工搭建后面的屏风。
她不疑有他,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眼看着导演就要喊action了,玛丽不禁上前:“导演,垫子呢?”
“什么垫子?”对方一头雾水。
玛丽很是窝火:“我们清歌要跪在地上演戏,总该给准备个垫子吧?现在是深秋!地板有多凉你知不知道?她还穿着不过膝的裙子,万一病了……”
导演听了她前半句话便了然了,不咸不淡地开腔截下她没说完的内容:“她明知道现在是深秋还穿这么少,你跟着操心什么?”
“……”玛丽怒视着他。
导演皮笑肉不笑,摘下了帽子,在手里把玩:“我还是那句话,演得了就演,演不了,门就在那边,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
楚清歌一咬牙,白皙细瘦的小腿在秋风中打了个哆嗦,缓缓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皮肤触到地板的刹那,那股子寒气似乎钻到了心底。
“准备好了?”导演拿着喇叭喊。
楚清歌点头。
“行了,那你去和她搭戏吧。”导演随手唤来一个女演员,正是刚才差点被骂哭的那位。
女演员唯唯诺诺地走到纱帘后方:“麻烦配合一下,我们要帮楚小姐试个镜。”
言罢,也不等女人回答,她以最快的速度入了戏,对凤榻上的女人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奴婢把那贱人带来了。”
情绪饱满,表情到位,连眼神都透着凌厉阴狠。
导演连action都没喊,气氛就从这里被烘托而起。
玛丽都看呆了,凤榻上的人不是在指挥场务搭建屏风吗?怎么这么快就适应了自己“皇后”的身份?甚至还配合着说起了台词!
“哦?”女人低低一笑:“让本宫瞧瞧,是哪个贱人。”
楚清歌隔着很远听着那道声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正待细思,余光便看见导演正满脸严肃地望着她,口型隐约是两个字:“演戏!”
于是她激灵一下回过神,忙低下头去,谦卑柔和道:“见过皇后娘娘。”
“是你啊。”女人透过纱帘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真没想到你还有脸见本宫。”
楚清歌照着剧本上写的,努力做出苦笑:“奴婢就算不想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难道就会饶过奴婢吗?”
女人托着腮,似笑非笑道:“伶牙俐齿,本宫喜欢。”
话音一落,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可怖:“掌嘴二十!”
楚清歌怔然抬头,只见那女人逆着光的脸被挡在纱帘之后,根本看不分明。
而与她试戏的女演员正款款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啪”的一个巴掌就落了下去。
这一声清脆又响亮,隔着老远,玛丽都被吓得惊呆了。
她猛地看向导演:“你们!”
“演戏要的就是逼真。”导演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慌不忙道:“我最看不起借位做假镜头的片子了。”
他一边说,场内的局势一边变化着。
楚清歌在短短一秒之内就从“起身反抗”和“忍气吞声”里做出了选择。
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流出了眼泪,因为那一巴掌实在是太疼了:“皇后娘娘,您今日这样惩罚奴婢,于情于理……”
“放肆!”又是一个巴掌落在了她脸上:“什么叫今日这样惩罚你?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位高权重,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楚清歌有一瞬间几乎被对方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头涌上几丝腥甜。
她还没想起自己的台词,也没来得及站起来,已经高肿的脸颊上又挨了一下:“这都是皇后娘娘赏你的教训,记住了,不该觊觎的人你最好别打主意!也别得了零星一点好处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玛丽……”楚清歌眼前昏花,虚弱地喊了一句。
无人回应。
那边,玛丽早已被在场的保镖制住。
“你不是喜欢演,也喜欢让人看吗?”纱帘后方,忽然传来女人丝丝入扣的嗓音,平静中缠绕着无法剥离的冷艳:“那就接着演,这里的观众不够多,我还有更大的舞台给你演。”
一轮烈日挂在头顶,空气却是沁人肺腑的寒凉。
楚清歌看到有人掀开纱帘走了出来,那轮廓被万丈金光勾勒得模糊,却气魄惊人。
“记住了。”女人在她面前停下,慢条斯理地轻启朱唇:“不是每个被你得罪的人都宽宏大量,也不是每个被你踩过的人都活该被你踩在脚底下,一辈子不敢还手。”
楚清歌脑子里有一根弦蓦然绷紧,她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过去。
在看清之前,迎来的却是又一个巴掌。
周围的人也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怎么,都心照不宣地嘲笑着,拍着照片和视频。
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楚清歌尝到了唇齿间的腥甜,膝盖亦是在地板上擦出了血痕,她有气无力地咬着牙龈挤出三个字:“方、羽、灵……”
面前的女人唇角轻扬,莞尔笑得潇洒又坦诚,伸手就揪住了楚清歌的长发,差点把她整个人拎起来。
“是你祖宗我,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