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很疼啊,我脑门上冷汗如珠,滚下来,痛得我想要大吼大叫。
强忍着痛,我将锁链缠上两人的手腕,刚扭头示意东方雅开始拖人,猛然一股暴戾的气息冲了过来,我吓得条件反射的一回头——
黑雾中一个长着鳞片的肿胀脑袋朝我冲来!
虽然扭曲、但这就是人头!
可是人头怎么会像巨蛇一般张开血盆大口!
“啊!!!”我吓得猛一晃动,摔倒在门边,一只手按在黑雾中。
触手疼痛入骨,我一瞬间觉得我的手皮肉俱空、只剩白骨!
“晓星,明晓星!!”
这叫声已经破碎不成样子,这样颤抖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听得到?
好像喊出来就能不那么恐惧。
猫鼬突然从人头的斜后方冲过来,嘴巴猛然张大,一口咬在人头的颈侧!
一阵污黑如血的黑雾爆开。
刹那间,我仿佛堕入深渊,眼前一黑,脑海空白一片。
巍巍楼阁,耸入云霄。
冰城铁甲,安静肃穆。
这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我这是看见了什么?
“小瑶儿!”明晓星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我浑身一个激灵。
神思和目光霎时回到眼前!
“轰隆……”一声闷响,前面第四间房的一侧墙壁轰然倒塌,厚厚的墙砖滚落一地,烟尘四起!
蛇灵青霓庞大的尾巴击飞了一整面墙壁!
“结阵!”冥小舞的声音在外响起。
“小瑶儿!快出来!”明晓星的声音传来,封魂的蛛丝也从缺口飞了进来。
“等、等一下!”我彻底回过了神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我觉得黑雾中戾气如刀,已经剔干了我的皮肉,我感觉自己的手只剩下白骨。
可是此时,只看到双手沾染了黑雾,皮肉还好好的依附在骨头上。
不能再发呆了!我一把抓住封魂飞进来的蛛丝缠在金公子和小女孩的手腕、小臂上。
“拉出去!”我对着缺口大喊。
封魂的力气比我们大得多,它几乎立刻就将金公子和小女孩磕磕绊绊的拖到了缺口。
明晓星将金轩和小女孩往外一拖,立刻出现在缺口处,他想进来。
“别进来啊!这里面满地黑雾,我马上退出去!”我赶紧对明晓星喊道。
“原路退回!”明晓星低吼道。
金轩一出去,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倒退着往后走,东方雅居然没有自己跑,她从后面扶着我倒着往后退。
“你太乱来了!”她啪啪贴了两张符咒在我手腕,谁知符咒根本贴不住,刚拍上去,就“呼”的一下裂开,飘落在地!
“炁是很强大的东西,这不是简单的阴鬼邪气,妖魔都是千千年形成的东西,邪气都会要人命,何况这些浓如墨的戾气!”
她一边训斥,一边扶着我退到藏宝楼的入口处。
我已经没力气跟她吵几句了,剧烈的疼痛狂乱的撕扯着我的理智,这暴戾的妖魔之气这么厉害?
我的手已经痛得剧烈颤抖,偏偏这种痛还不能麻木我的知觉,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疼痛。
明晓星在门口抱着我,冥小舞叫东方雅去顶替她的位置,然后飞快的跑来我身边。
“我的天!洛瑶你是不是宫缩了!”冥小舞摸着我的肚子。
“啊……”我在明晓星的怀里,一放松下来连站都站不住,全靠他抱着。
“你的肚子这么硬,我都能感觉到紧绷……不说了不说了!明晓星你赶紧将她抱到我的院子里!”冥小舞急得跺脚。
她转头对一个虚空的角落说道:“冥帝大人还没回来吗?!让阴兵围着东方家大宅!还有……通知我哥,给他开方便之路,知道吗!”
我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我抓着明晓星胸前的衣服,含糊的问道:“晓星,晓星……”
“……你别怕,瓜熟蒂落是正常的事情,这些戾气太猛,刺激到了孩子……我陪着你,别怕。”
“你可不能离开啊!你得陪着我!”我闭着眼哼哼。
真的是要生孩子了吗?我还以为是双手的疼痛让全身都痛,却没料到刺激到了腹中的孩子!
按照怀孕的时日推算,也还有少许日子才足月啊,这是要早产了么!
我鼻子发酸,这都怪我,孩子应该呆到足够的日子才出生啊。
痛。除了痛,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房间是冥小舞住的院子另一侧厢房,此时整个院子冰冷而肃杀。
我能感觉到青霓化形巨大,将整个院子围起来,屋顶上传来轻轻的声响,应该是封魂待在上面。
我握着明晓星的手,腹部的紧缩疼痛一阵强似一阵。
冥小舞亲自拎来热水,用热毛巾给我擦拭额头,安慰道:“别怕、别怕,你是先见红的,没有先破水,万幸万幸……你别怕,我哥已经从我家飙车过来了,还带着污老太太……”
“我们家离东方家不远的,我已经请土地公公帮忙引路了,我哥的车技很好,一会儿就能到……你别怕啊,我这里什么都有,有些冥晖去年的小衣服、襁褓、尿布,我已经让人立刻去洗,然后烘干了,你什么都别担心!”
冥小舞其实比我们还担心,我看她一边说话一边都快急哭了。
我张口想安慰两句,可是一张口就只能痛得哼哼唧唧。
也不知道金轩怎么样了,还有我的手,我的皮肤下隐隐有一层青黑的雾气,应该是被阴毒的戾气侵入了肌肤。
“……你什么都别管,小瑶儿,安安心心的生孩子,我就在你旁边,哪里也不去。”明晓星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抚着我的额头。
“刚才发生的事,等你和孩子平安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明晓星低声问我,冥小舞一听,一拍脑门儿又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给我端来一碗素饺子,我被明晓星喂了两个,就疼得吃不下去了。
“呃,这孩子大概也有力气了,所以闹腾得慌。”冥小舞急得直搓手。
这种感觉是真的难受啊,疼痛一阵强过一阵,而且下面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流出来,好像是血,又好像是胶冻质感的玩意儿。
我真想昏睡过去,什么都不想了,随便疼随便生吧!
刚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忍着疼,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声响,冥景宇师伯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哎哟卧槽,这什么阵仗,这么大一条蛇,在山门外都看得见……那是什么蜘蛛,像个坦克一样,吓死我了……就算当爹的紧张,也别把这些神通显露出来吓人啊,要是吓死一个半个胆小的,那就造孽哦。”
冥小舞跳起来,忙去开门道:“哥,污老太太——”
“我在呢,丫头……”老妖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老太太忒懒!说自己爬不动你们东方家那么多阶梯,我背着她一路跑上来的好吧!累死我了!!”
“小师叔,还有我……”一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这是老太太的药箱,我给您放门边,就不进去了。”
“嘚勒,我把老妖婆人和药箱都送到了,我就不方便进去看望小洛瑶了,让她加油啊,等她好消息……一帆我们去前厅。”
“哥,我得守着小洛瑶,你帮我主持一下——”
“知道了知道啦!”
纷纷杂杂的声音,却让我安下心来。
那位老妖婆帮冥小舞接生过,她是个很厉害的老太太,对于接生特殊的婴儿很有经验,我一听到她来了,我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丫头,可不能松劲儿啊!”老妖婆颤巍巍的走到我床边,明晓星立刻给她让位置。
老妖婆将拐杖递给明晓星,捏着我的手把脉,点头道:“……你这是被外部刺激了吧?胎儿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你,提前发动了……”
“会不会……会不会有事……”我担心的问道。
“母体受到巨大的刺激,这种感应会传达给孩子,是谓母子连心……”
老妖婆一边说,一边伸手帮我轻轻揉着手脚,让我放松些。
她絮絮叨叨的念道:“听说你是雪家的孩子……雪家老太太还在世?几十年没见过,还以为她早就死了……”
“您、您认识我太婆婆?”我忍着痛问道。
“太婆婆?嘿嘿嘿嘿……都是老妖婆了,一个圈子里混着,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也隐居多年了……”
老妖婆似乎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已经痛了两个小时了,那种仿佛撑开所有骨骼的痛,让我听旁人说话都觉得不真实。
掀开眼皮,明晓星安静的站在床尾。
他没说话,也没有刻意来安慰我,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移开分毫。
这样的专注,让我有一种世间无他人的感受。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善言辞,不善交际。
沉默而孤独,深情而温柔。
“啊……”我痛得额头上血管都快爆了。
“乖乖……不要折腾你娘亲了……你也很想保护她……对不对……我的小乖乖……”
老妖婆有时候真的很像“老巫婆”,感觉她很兴奋的在“诱哄”小孩儿。
不过这种语调也让我笑了一笑。
随即而来那种破体而出的剧痛让我脑子发麻,恍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啊……啊——”我都快叫破音了。
房屋似乎动了动,明晓星微微皱眉,对窗外低吼道:“别乱动!”
窗外淅淅索索的声音立刻远去,这肯定是我叫声太大,让青霓都忍不住低头来看看了。
“唉哟,小乖乖的头出来了……”老妖婆惊呼道:“丫头用力啊,这孩儿真贴心啊,这么心疼娘亲,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可算快了……”
真的吗?
我眼泪流得鬓边头发都湿了,老妖婆别看年纪高大,接生可一点也不含糊,她的手按压得又快又准,帮着我推动了腹部的力量。
生孩子真是一个奇妙的事情。
疼痛之时还牵肠挂肚的想着孩子会是什么样,想着自己的夫君,想着家里的亲人。
他们看到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啊——!!”我眼泪飙了出来,太疼了!这一下太疼了!
“唉哟……万幸万幸,再加把劲儿啊丫头,这就、这就——”
老妖婆沙哑的声音比我还“兴奋”:“孩子他爸快拿着抱被——”
诶?我没来得及看明晓星怎么拿抱被,就感觉下体的力量一松,一个“滑溜溜”的小东西瞬间“破壳”。
“这就成了!!嘿嘿嘿嘿嘿……这肩膀出来,后面只要不松劲儿,咬牙一挺就成了!这小乖乖……快让我看看……”老妖婆兴奋的探头到我腿间。
妈呀,这不应该是我先看看嘛!
“啪啪、啪啪。”几声轻拍。
房间静谧了一瞬间。
“哇——”
眼泪盈眶。这一声啼哭让我松了劲儿。
新的生命诞生了。明晓星的血脉,我给他延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