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金轩出了门,羽灵才屈指按住了眉心,脸上所有的笑容都逐渐烟消云散。
她打开了家里许久不开的电脑。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前几天从厉云天手中拿来的资料。
本来她在厉云天面前演了一场戏,他便已经把这东西交给她来查证了,谁想到墓园里发生了那些意外。
厉云天估计是看她最近自顾不暇,所以也没再找她催过资料的事。
她这里左右一耽搁,凌霄和云黛那边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凌霄从医院看完何源,想着两天没怎么和云黛那女人说过话了,便想去看看她。
到了她家门口,他面色如常地输入防盗门的密码,驾轻就熟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别墅,所有灯都是关着的。
凌霄的心思一动,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
她不是这么勤俭节约的人,有时候匆匆出门,门厅的灯总会忘记关。
他眉头不禁一蹙,也没有多想,以为她可能还在公司里没有回来,便先去超市买了些她平时爱吃的菜,准备做饭等她回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七点。
云黛很少有加班不和他说的时候,不过最近两人关系尴尬,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云黛情愿和他划开距离。
凌霄就这么坐在餐桌前,点了一根烟,青白色的烟雾被他薄薄的唇吐出来,形状浑然天成,带了点微微的疲惫。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关机。
眸色一凛,骤然间,他脑子里蹦出什么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的神经被狠狠扯住,迈开长腿疾步上了楼,伸手去开她卧室的房门。
门是锁着的。
凌霄的脸色霎时间更加阴沉狠戾,很快从仓库里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同样是安安静静的。
被褥叠得整齐,床头柜一尘不染,暖气关着。
映着窗外纷扬的雪花,这间静谧得阒然无声的屋子里,没有一丝活人居住的气息。
如同有人用一把巨锤狠狠敲打在凌霄的胸膛上,他胸前的肋骨疼得几乎断裂,灵魂也快被震出了体外。
却仍然用一贯冷静克制的目光逐一掠过黑漆漆房间里的所有摆设,只消片刻,他就察觉到,屋子里少了什么。
——她前几天收拾好的行李箱。
手掌蓦地撑在门框上,四指用力,寸寸收紧,木制的门框被活生生捏出了裂纹。
凌霄被镜片遮挡的一双墨瞳里翻涌着惊天的巨浪,海面上雨疏风骤,电闪雷鸣。
他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下,低低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云、黛。”
真好,你真好。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带着行李箱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倘若不是他今天刚好回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
他说让她等着参加蓝瑜的葬礼,她就真的把离开的日期挪到了葬礼之后。
趁他为了何源和老祖宗的事忙到不可开交无瑕顾及她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胆大包天又冷心冷情的女人。
凌霄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不是喜欢他吗,不是爱他爱到要把他的代号刻在身上吗。
这他妈就是她的喜欢。是不是,也太廉价了。
可是为什么,他胸腔里那颗搏动跳跃的器官竟然还在一下下的钝痛着。
为什么。
凌霄勾了下唇,路过餐桌时看到那一桌子冰凉的饭菜。
红红绿绿的,肉和蔬菜什么都有。
他还想象过她吃到这些东西时会像从前一样别扭地夸他一句手艺没退步。
结果站在这一室冰冷的空气,他陡然生出的,竟是像这一桌饭菜,这周围所有家具一样,被主人遗弃,再也不需要的感觉。
凌霄掐灭了烟,就这么踏出了别墅的大门。
没关系。不就是一个迟早都要疏远决裂的女人。
他已经失去过一生所爱,没什么是他扛不住的。
那种人,不存在的。
羽灵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资料,看一会儿就觉得头疼。
想了想,只好给凌霄打了个电话。
凌霄接起电话时,语气虽然和寻常一般淡漠无物,可是羽灵却听出了些比平时更深层次的冷峻:“什么事。”
她愣了下,轻声问:“凌霄,你怎么了?”
某种念头闪过,她脸都白了:“你不是应该在医院陪着何源吗?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长街华灯初上,落雪纷然,电话里有“咯吱”、“咯吱”的皮鞋踏过雪地的声音。
羽灵一下就猜出了他不在医院:“你没陪在何源那里,你去哪了?”
凌霄还是那三个字:“什么事。”
“……没事。”羽灵揉着眉心,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你今天怪怪的,我以为……”
“说吧,老祖宗。”凌霄的嗓音沉静低霭,无波无澜:“我刚从医院出来,何源情况还好,基本稳定。”
羽灵这才放了心,道:“我这里有个ip,还有些其他资料,你帮我查一件事。”
“好,你传给我。”
“还有。”羽灵道。
“嗯?”
“过几天我可能会出一趟远门。”她望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转的数字,眼睛里蕴藏着深层的风暴:“何源这边,就拜托你了。”
“出远门?”凌霄推了推眼镜,不赞同道:“何源出事那天我听医生说你怀孕了,身体还没养好,你要做的事有多急,非要现在去不可?”
“不知道啊。”羽灵无奈地轻笑,语气里笑意收歇,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不知道。”
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急,也不知道,如果她不去,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
光线昏暗的囚室里。楚清歌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一盆凉水泼过来,她惊叫着醒来,头发衣服上湿漉漉的全都是水,她咳嗽了好几下,甩掉了睫毛上的水滴,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吓得整个人都蜷缩着往墙角退缩:“你们、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别过来,我警告你们,别过来!”
为首的是个体型粗犷的男人,俯身捏着她的下巴,无比嫌弃地打量了几番,冷笑:“还什么国民女神,我看也就不过如此。亚洲人的审美真他奶奶的奇怪,你长得还不如我家小姐一半好看,别一脸老子要对你怎么样的表情,看见你这又瘪又平的身板,老子硬都硬不起来。”
楚清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听清他的口音,外国人强说中文时的调调。
这个男人身后还有几道纤长挺拔的影子,立在窗边,逆着光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身形好奇怪,半人半兽的感觉。
那人打断了粗犷男人恶毒的话语,声线低沉俊美——
是的,俊美,那是一种让人听了如沐春风,好似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长相俊美的音色。
“奎,头儿说过,对女人不要这么粗鲁。”
楚清歌从小就是个气质女神,学习一顶一的好,英语法语也不差,还多少懂一点魔域这种异类的语言。
她紧拧着眉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定定望着远处那个影子。
那个男人,大概是这群人里说话最管用的人了。
“你是谁?”她警惕地用魔域的发音问道。
那人笑了笑,却以字正腔圆的人类世界中文回答:“楚小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想从这里平平安安地离开,还是想像你旁边的那些人一样——哦不,他们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楚清歌的瞳光一震,后知后觉地侧过头去看她周围。
这是个被许多栅栏分割开的囚室,每个牢房里关押着一个人。
那些人……她的瞳孔缩紧,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
那些人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四肢健全、眼睛处却结了两个大大的疤,像是被人活活挖掉了眼睛。
有的甚至成了黏连着一点点血肉的森森白骨,明明应该死掉了,偏偏都还有最后一口气,不甘的挣扎蠕动着。
惨象横生,血腥之气飘荡在空气里,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作呕的颤栗来,忍不住尖声叫着。
“你给老子安静点!”名为奎的男人一巴掌就甩在了她脸上:“别他妈鬼哭狼嚎。”
身后的男人风姿俊雅地摇摇头:“奎,再对女人动手,头儿那边我就不替你兜着了,何况她还这么漂亮。”
“漂亮?”奎冷笑:“老子看你这双眼睛留着也没用,一起挖了卖了算了。”
卖……
楚清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面如土色道:“你们把他们的器官……卖了?”
“是。”男人微笑:“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比他们更需要这些器官。那些人有钱有势,为什么要带着不健康的器官活着?所以我们就顺水推舟做了件好事,让这些人的器官也能配得上,更完美的人生,岂不妙哉?”
“变态!”楚清歌无法忍受他能用这般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这么血腥残忍的话:“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贩卖器官还说得好像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一样。
“我死不死、怎么死,就不劳楚小姐你操心了。”男人的深喉里逸出低笑,性感非常:“在商言商,我们是生意人,有市场有客户有人愿意花钱来买,我们自然就要提供周到的服务。实话说吧,楚小姐,你这张脸确实漂亮,不少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都看上你这双眼睛了。”
楚清歌的脸瞬间煞白,捂着自己的眼睛,凄厉地喊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