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敢哭,也不能哭,至少是现在还不能哭。眼泪在眼里转啊转,愣是没让它落下来。
不知道那个坏蛋还会不会来抓她。也不知道一共有几个人贩子。如果是有很多那就坏了。
她不敢告诉门卫爷爷,门卫爷爷年级大了,肯定打不过那些坏人的。她不能给门卫爷爷惹事。
扬扬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静静地躲在门卫室后面瑟瑟发抖,强忍着眼泪,不敢出声。
天完全黑下来了。扬扬也终于听到了爸爸高声喊扬扬的声音。
听到爸爸的声音,扬扬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激动。也没有热切地想扑过去,向爸爸哭诉刚才自己被人贩子抓走,并逃出来的生死经历。她的心很冷,很静,说不上是对爸爸的失望,还是自己的心还没从刚才的惊险刺激中缓过来。
她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她只想回家去睡一觉。她感觉好累。就想回家睡一觉。睡一觉后,噩梦就醒了。
扬扬慢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机械地应了一声,“爸爸,我在这儿。”然后绕回门卫室,背上自己的书包,走出学校的大门,走到爸爸骑的电动车后面,木然坐了上去。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接我啊?天都黑了。”
爸爸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扬扬,爸爸其实早来了,在西边儿的棋摊上碰到一个高手,多杀了几盘棋,一没留神天就黑了。不好意思,宝贝儿!下次,爸爸一定早点过来接你。”
“哦。”扬扬轻轻地应了一声。心想,还是不告诉爸爸这件事了吧。爸爸的心现在都在象棋上,就让他继续开心地下棋吧。省得他天天不开心。
其实,就是告诉了他,也解决不了什么事。爸爸虽然是个警察,可他在单位受欺负,应该没人会帮他。他自己性格又暴躁又冲动,知道了这个事,肯定会去找人贩子拼命。人贩子应该有好多人,又有刀,爸爸肯定打不过他们。说不定还会被坏蛋们给杀了……
想到这里,扬扬浑身一激灵。算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小心一点,不再让人贩子抓住就行了。自己以后一定要拼命跟师父练武功,争取能打败那些坏蛋。还是靠自己更靠谱些……
扬扬坐在爸爸身后,胡思乱想了一路,终于来到了自己家楼下。
妈妈正在楼前面来回地踱步,焦急地往路上张望。
一见父女俩的身影,妈妈气愤地吼了出来,“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看看,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扬扬低着头没吭声。爸爸一脸愧疚,“多下了几盘棋,接晚了。”
妈妈更生气了,“你都多大人了啊,贪玩儿贪得把孩子都忘了?你就叫扬扬孤零零在学校等你?她这么小的孩子,你于心何忍?还有你的手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关机?我打了一百遍都打不通,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啊?急的我心脏现在还难受呢。你怎么就这么不靠谱……”
方静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叨叨得理不饶人的人,这次是真着急生气了,狠狠地数落了爸爸一通。
回到家里,扬扬二话不说立刻钻进自己屋里。她的胳膊还疼得厉害。
三月末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扬扬里面穿了一件秋衣,外面套了件校服。人贩子扔过来的那把匕首,把扬扬右胳膊上的两层衣服都给划破了,把小胳膊也划破了一道血口子。血把两层衣服都染上了。
扬扬赶紧把两件衣服都脱掉,然后藏了起来。重新换上一件秋衣和校服。趁爸爸妈妈不注意,拿来家里的酒精棉签和纱布,自己给伤口消了毒,用纱布包了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因为着急生气,心脏难受了。等爸爸和扬扬快吃完的时候,才从床上爬起来出去吃。
爸爸自知理亏,满脸含笑,很狗腿地给妈妈夹菜。
扬扬默默地吃饭,心里很纠结。其实她特别想把今天这件事告诉妈妈,求安慰,求抱抱,在妈妈怀里狠狠地哭一场,好好地感受一下妈妈的关心,妈妈的疼爱,来温暖自己惊惧不安的心。
可是,妈妈的心脏太脆弱,身体太差了,肯定经受不住这个强烈的刺激。
扬扬的心里很憋闷,好想找个人来诉说。
可是,她找不到人来说!她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无奈,什么叫无助。她谁也不能靠,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要自己学会小心,自己努力学本事,自己努力学会保护自己,将来还要尽力保护爸爸妈妈以及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亲人。
晚上,扬扬失眠了。虽然身心都无比疲惫,但就是睡不着觉。被人贩子抓走的一幕幕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放,赶都赶不走。
第二天,扬扬病了。发烧,39c。
跟学校和单位请了假,方静带着扬扬去小区的诊所看病。医生二话不说就给扬扬挂上了退烧的液体。
快输完的时候,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弟弟,手里抓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拴着一只小鸟,小鸟扑腾着翅膀总想飞,可是被绳子拴着怎么也飞不走,看起来好可怜。
扬扬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只小鸟就是被抓走的小孩子,而那个小男孩就是人贩子。
扬扬想救下那只小鸟,特别想。
于是,就对妈妈说:“妈妈,我想要那只小鸟,我想把它放了。”
妈妈二话不说,立刻就去跟小弟弟商量。小弟弟不给,妈妈就千方百计地哄着小弟弟玩,把扬扬的零食拿给小弟弟吃。等熟悉一些了,妈妈跟小弟弟说:“好孩子,能借给姐姐看看吗?”
小弟弟开心地吃着零食,很痛快地把小鸟递给扬扬看。
他爸爸开口了:“儿子,这玩意儿,咱家还多着呢,这只就送给姐姐吧!”小弟弟答应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小鸟,扬扬心里很难受。妈妈向诊所的阿姨要来一把剪刀,把小鸟脚上的绳子剪掉。又找来一个纸盒子,把小鸟放进去。
输完液,扬扬把小鸟带回家,给小鸟喂了小米,喝了水。然后,不顾烧还没退,小身子还在发软,带着小鸟就跑到了小区北面的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