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册封罗根,就是看中他聪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如果罗根要是真的接受黑判官的安置,出入都是车马仪仗,威风八面,说不得,自己就要撤销册封,让他回去继续做一个普通的水鬼。
黑判官知道了法师册封清福神的真正意图,并不是法师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于是就放心了。他知道,按照惯例,法师在一重天不会停留很久,最后都要上二重天去。这也就是一重天世界里法师罕见的主要原因。黑判官心想,如果自己得罪了这个女法师,女法师上了二重天后,用不着专门告状,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对自己的不满,自己就会受到二重天的惩罚。起码,官帽子就会丢掉。现在知道女法师对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意,总算放下心来。
没有了芥蒂,于是二人相谈甚欢。黑判官说:“法师大人,还不知道你的法号是什么?”
“安魂。”华晓蓉灵机一动,回答道。她心想,自己的名字是以前那个身体的。现在自己只剩下魂魄,也应该有一个新名字了。
“安魂法师。”黑判官点点头。“你可知我的判官是谁册封的?”
“是谁册封的?”这个问题,黑判官不说,她还没有想过。难道这里也有一个阴间,也有阎王殿、冥王殿、寿王殿?
“是上面册封的。”黑判官食指向上一指。
“二重天?”华晓蓉奇怪了。“不是说二重天不干涉一重天的任何事情吗?”
“二重天是不干涉一重天的任何事情。但是,一重天毕竟是二重天的基础,怎么可能放任不管?于是就在每个城市都设置了城隍庙。让城隍庙代替二重天来管理一重天。”
“这么说,判官大人也是二重天派下来的?”
“不不不。”黑判官摆摆手。“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当阳城本地人。死亡以后,三百年前被指定做当阳城的判官。”
“不仅是我,所有的城隍庙判官都是本地人担任的。”黑判官继续说。
“哦。那样啊。你的前任判官哪儿去了?”华晓蓉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前任判官有两种去向。一个是犯了错,被打散魂魄,彻底死掉。一个是被接引上二重天。”
对于一重天的人来说,二重天是神仙住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所在。大家都非常向往,但同时对二重天又是一无所知。现在,华晓蓉竟然从这个黑判官这里听到二重天的消息,不由得来了兴趣。
“啊?判官大人是二重天任命的?真是了不起啊。”华晓蓉称赞一句。
得到女法师的赞扬,让黑判官满面红光,自得不已。
“不知道大人的判官是如何任命的?是二重天的神仙们下凡来了吗?”华晓蓉脸上一副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神仙是不会下凡的,他们是在祭祀典礼上神仙传下旨意来。”
黑判官回想起自己被指定判官的情形,说道:“在上任城隍消失的当天晚上,大家都接到莫名其妙的通知,说是要指定新判官。于是,城隍庙的人设置好祭坛,数千阴鬼,包括我,都跪拜在城隍庙前面的地上。大家都希望自己能走好运。法坛上缕缕香烟飘渺,直上云天。不到一个时辰,半空中一张黄纸飘然而下,啪的一声贴到我的脑门上。我不由自主的走上判官宝座,下面的众鬼立刻叩拜。”
“黄纸?然后呢?”华晓蓉问道。
“然后黄纸凭空自然,化为灰烬。我就成了本地判官。”黑判官说着,抱拳向天上施礼,感谢二重天神仙们的赏识。
华晓蓉对于二重天事不过是好奇,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盲目崇拜。说到底,二重天和一重天的区别,在于有没有一个肉体的身体。有了肉体的身体,就是一重天的凡人,没有了这个身体,就可以登临二重天,成为神仙。
然而,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里的人死亡以后,也没有了身体,为什么没有去二重天?这里面一定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二重天与一重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华晓蓉问道。
黑判官摇摇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起码在当阳城没有人知道。”
黑判官的话说的太绝对了。二重天的事情,现在当阳城是没有人知道其实,但是以前有一个人知道。他还写了一本书,这就是在三叶城读过的《寻找二重天的大门》,不过这本书被列为禁书,没有流传开来。查兰在书中说,二重天里的神仙不用操心任何事情,没有任何烦恼,是一个快乐无忧的世界。并且根据二重天神仙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传说,推断出来二重天的神仙和一重天的人们不是一个生命状态。
二人聊了很长时间。从黑判官这里,华晓蓉知道了当阳城的许多事情,民俗民情,风物特产,历史典故等等,大为感慨。没想到一个纯粹魂魄组成的世界,生活还能够这么丰富多彩,这比阴间和中阴世界要好的太多。
从华晓蓉这里,黑判官知道了这个法师之前在三叶城除掉了风妖,顿时大为敬佩。没想到这个女法师,虽然不会飞行,却能够杀掉云来雾去的风妖。这在一般人是不可想象的。
二人言来语去,一直聊到天色放亮,华晓蓉恋恋不舍的带着文彩蝶出了城隍庙,回到城主府自己的客房。
文彩蝶一看见放在桌子上裙子,兴奋的上去穿戴起来。华晓蓉则困意上来,一声不吭的躺下补觉去了。
中午起床,文彩蝶报告说,城主派人来询问,传言蓉法师除掉了当阳城的妖怪是否属实。华晓蓉也想起城主许诺自己去图书楼的事情,就跑去见城主罗西语。
罗西语见到女法师,紧张的问道:“法师大人,你确认唱歌的妖怪已经除掉了吗?”
华晓蓉点点头:“确实除掉了。当阳城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唱歌的妖怪了。”
罗西语得到法师亲口保证终于放下心来。华晓蓉提出要去图书楼,罗西语给了她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牌,上面一个大大的罗字。
“这是我的通行令牌。拿着它,在图书楼畅通无阻。”说完一招手,一个下人过来,给法师大人带路。
华晓蓉高高兴兴的来到了图书楼,向管理员出示了令牌,快步走进了图书楼。
这个图书楼规模很大,足有五层,看样子藏书很多,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远非三叶城可比。
文科生进了书堆,如同老鼠掉进米缸。华晓蓉对这里五花八门的书籍兴致盎然,一本接一本的阅读起来。灵魂强悍的华晓蓉,读起书速度来比肉身状态下快的多。五天下来,图书楼的书读的差不多了。华晓蓉放下书本,叹息一声:大而不当,这个图书楼看起来藏书很多,但是没有一本是专门讲述二重天的。这还不如三叶城。哪里好歹还有一本薄薄的《寻找二重天的大门》。
不过,也不算没有一点收获。华晓蓉在一本描写祭祀神仙的书里,看到一个叫做吴长河的人飞升成仙的故事。书里是这样描述的:
“神仙从天上打开一道大门,光明四射。吴长河纵身飞向大门,身体顷刻化为青烟,只留下一团光明。随即,这团光明与大门内的光明融合为一体。”
这里说的晋升二重天是 “顷刻化为青烟,只留下一团光明”。从这句话里,华晓蓉想起修道理论中讲的:修炼是一个增长阳气祛除阴气的过程。达到最后纯阳阶段,阴气全无,即为神仙。显然,这个吴长河在二重天的光明里,除掉了所有的阴气,只留下纯阳,成了神仙。
这就是说,二重天的神仙,都是纯阳状态。二重天,是一个纯阳的世界。
华晓蓉猜测,或许是因为一重天是阴阳平衡的世界,而神仙都是纯阳状态,纯阳是无法在一重天长时间生存的。这与纯阴状态的鬼类似。所以,即使是强大的黑判官,也只能在夜间耀武扬威。
第二天夜间,黑判官正在例行公事,听取手下巡查的夜游神报告当阳城情况,忽然就神情一愣,失去了知觉。下面的众鬼不明觉里,都大气不敢出,默默等候。过了片刻,黑判官醒来,神情怪异,挥手将众鬼散去。
刚才,二重天忽然传来神仙旨意,说有一个女法师,不尊天道,肆意妄为。更加不能容忍度是,竟敢窥视二重天神仙奥秘。下令黑判官立即除掉这个女法师。
黑判官接到神仙难旨意,满面尴尬之色。他知道这个女法师,说的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安法师。前几天还在和这个安魂法师相逢如知己,言谈甚欢,转脸就要奉命除掉对方,这个弯子一下子转的太大,有点承受不住。
按理说,女法师在三叶城和当阳城除妖,使得大家免受妖怪祸害,对大家都是一个恩惠,为什么被神仙说成是肆意妄为呢?至于窥探二重天神仙奥秘,更不成理由了。试问,有哪个人对二重天的神仙不感到好奇?打听点二重天的事情,这也算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