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处罗喉父子在馆驿之中商议尽快离开长安,返回突厥之时,杨广却处在极度的兴奋当中。
他和杨俊、杨秀等几位皇子也参加了在临光殿举行的大朝会,却没想到在大朝会上,父皇杨坚会当着异邦使节和满朝文武的面儿宣布了准许自己开府建衙的诏命。
杨广知道,一旦开府建衙,就意味着自己即将要出镇并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名大隋藩王了。
更加使他兴奋不已的是,早在两个多月前,他就上网搜索过在真正的历史上,晋王杨广出镇并州的时间是在开皇二年,而现在还未至开皇初年的中秋,如依此推断,自己岂不是将改变历史、创造历史?
回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第一次尝试改变命运的前后经过,虽然短短几天内便花光了晋王府库中储存的钱货,并为此付出了至今想来仍记忆犹新的不菲的代价(白白丢失了一座铸钱炉),可除此之外,似乎也并没有引致更加严重的后果。晋王府合府上下人等身着绮罗者触目皆是,殿堂厅阁之中都添换了崭新而名贵的陈设,这一切,久而久之,人们不也都习以为常了吗?
这样看来,历史并非不可改变,一切事在人为。
大朝会散后,杨广在鲜于罗、张须陀的前后护持下,骑驴走在回府的路上,头脑之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以上这些想法。
同时,他仍保持着一份清醒,意识到父皇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准许自己开府建衙,多半是因为前几天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夜晚:鱼俱罗引着他淌过满是泥泞的苦水路,进入神秘的石屋院探查杀害会真和尚的真凶,结果真凶虽没拿到,却在石屋院意外地发现了前朝被废的末代皇后司马珞和叛臣尉迟迥的孙女尉迟芳林。他采纳了负有智略的禁军将佐屈突通的建议,次日早晨便带领屈突通和鱼俱罗一道入宫将夜查石屋院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向父皇杨坚作了禀奏。当时杨坚虽未对自己做口头的褒奖,可仅从今天大朝会上他当从宣布了自己开府建衙的诏命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在父皇心中,其实对自己夜查石屋院的发现很是满意,即如上回他贸然赶到正阳宫邀功,父皇当时虽严厉斥责了自己,可过不多久,依然还是命人查封了“江南岸”酒楼一样。这难道就是帝王心术,父亲的城府?
回想起三天前于武德殿中,当自己急切地向杨坚提出,花姑和赤髯少年从秘道逃往万善尼寺,建议父皇差人立即对万善尼寺展开清查时,杨坚只淡淡回了句“那里自有你母后和大哥关照着呢,无需挂怀”,杨广骑在驴背上,不由得恍然有所醒悟:为何当初长姐杨丽华要将安若溪发落到万善尼寺去出家修行,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座朝廷用以安置前朝嫔妃命妇的尼寺定会受到朝廷严密的监视了吧。把安若溪安置在那里,无异于将她直接交给了自己的母后独孤伽罗去发落。
“你们瞧,王爷散朝回府了。恭贺王爷,今日有开府建衙之喜。”
杨广主仆三人刚刚拐入晋王府门前的坊街,只见以虞孝仁、李浑为首,在王府门前聚集着二、三十位自己在太学里的同学,一看见自己回府,这些人立马蜂拥着迎了上来,满面欢喜地向自己道贺。
杨广的思绪旋即被这些人拉扯回到了现实之中,心中难免掠过一丝得意,在鲜于罗的搀扶下下了驴,向着众人抱拳还礼道:“烦劳诸位在此久等了,快随本王入府正殿中叙话。”边说,边引着虞孝仁、李浑等人向府门内走去。
可是,还未等杨广本人走进府门,当头就听有人在门洞内开口喝止道:“皇上诏准王爷开府建衙,是要王爷替朝廷分忧效命的,有何喜可贺?若不是瞧在你们都是些娃娃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不落地都轰走了,如今既得见王爷一面,就不必再聚在此为王爷招祸了,就此请回吧。”
这番话犹如兜头向包括杨广在内的门外众人泼了盆凉水,杨广心中恼怒,正要张口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着自己的客人不准进府,抬头一看,却又生生地将已到唇边的话吞了回去:只见在门洞内黑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当门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拥有开府身份的自家更夫——焦二。
自从数月前听鲜于罗向自己提到,说自己府中有这么一位当年跟随祖父杨忠征战沙场,劳苦功高的开府更夫后,杨广依稀记得,自己前后加起来,与这位更夫焦二说过的话不过十句。除了前些天虞孝仁因“江南岸”酒楼被查封之事一大早就赶来王府向自己报信那回,焦二破天荒地陪在虞孝仁在正殿里略坐了一坐外,平时他根本见不着人影。
今天焦二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毫不留情面地拦挡起自己的客人来了。
顾念着焦二是祖父跟儿前用过的人,杨广没有当场发作他,只回过头冲鲜于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马把焦二劝走。
孰料被焦二站在门洞内一通喝斥,虞孝仁倒先打起了退堂鼓,期期艾艾地说道:“焦二叔说的甚是,我看,咱们既然已经见着王爷的面了,就不必进府叨扰了,大家都散了吧。如有哪位情愿跟随王爷一同前往并州为朝廷效命的,回头都到我家报个名,由我汇总了将姓名报给王爷,由王爷定夺。”
虞孝仁本是众人当中挑头的,他既如此说,众人也都附和着称是,纷纷向杨广提出告辞了。
杨广满腹的喜悦经焦二这么一搅和,不免觉得很是扫兴,和众人敷衍着道了别,一言不发,径直从焦二身前走过,独自进府去了。
谁知,他还没走进第二进院子,就听到身后鲜于罗扯着嗓子冲他喊道:“王爷请留步,正阳宫娘娘跟儿前的何公公奔咱们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