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用笑容来掩盖, 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非常难看, “什么？”
    “小剑仙，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也许是穿云雪山的夜太暗, 又或许是雪下得太大, 云忘川并没有发现阅见机的僵硬。
    她眨了眨眼睛, 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山峰的方向, “我不想让我们因为这种小事情吵架嘛。”
    阅见机：“......”
    在云忘川眼中,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她的所言所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阅见机，她心中根本没有“爱情”这样的念头。
    他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方才没有想出来的一点。
    如果放弃变回完整的人的机会，作为一把剑，永远地陪在小剑仙身边，对于他而言的坏处究竟是什么？
    虽然他此时说不出清楚原因，但他能够预感到, 一旦他真的这样做了......就会永远失去与云忘川“相爱”的机会。
    “小剑仙。”阅见机的眼睛微微弯起来, 笑着握紧云忘川的手，“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的。”
    “因为我只喜欢你。”
    云忘川也看着他笑起来, 道：“你只是现在这样说而已。以后真的遇到喜欢的剑灵，就不会这样想了。别哄我开心了, 见机。”
    闻言，阅见机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保持着微笑，开口, 隐隐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可是，小剑仙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呢。”
    “你说，只要我愿意的话，你就不会找道侣。这话也是在哄我开心吗？”
    云忘川：“......”
    云忘川：“不是啦。”
    阅见机却不依不饶，身子前倾，一点点逼近。
    “小剑仙也只是现在这样说而已，以后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想了吗？”
    其实，他再次询问的语气仍然很温柔。
    但是云忘川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见机好像很生气。
    见机的心思很细腻，结契之后，不高兴的次数其实不少。
    但云忘川觉得，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生气过。
    “见机......”云忘川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干嘛这么认真啊？”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剑灵这么在意，自己的剑修会不会有道侣、会有几个道侣。”
    云忘川每多说一句，阅见机心中绝望的情绪就会更多一分。
    不过她还在天真又残忍地一点点往他心上刺，“见机为什么这么特别呢？”
    说到此处，云忘川轻轻“嘶”了一声。
    她的眼睛转动向右上角，一边回忆一边道：“不过，见机你好像每次吃醋都是因为这个......宋寂是、俞霖铃也是。”
    边说着，她边抬起手，双手抚上阅见机的肩膀。
    仰起头，用灰沉沉的、灵动的眼睛与他对视。
    阅见机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之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不能言说。
    穿云雪山的雪下得更大了，繁茂的枝叶为两人挡住风雪，围起一片安全而隐秘的空间。但鼓起的风会把细碎的浮雪吹进来，落在他们身上。
    雪被吹向云忘川的脸，她闭了一下眼睛，眉心的灵印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清晰而透亮的雪花状灵印和落在她额头上的雪重合在一起。
    “见机......”
    云忘川的手从他的肩膀处，移动向他的后颈。冰凉而纤细的手指轻轻向下按了按。
    穿云雪山上的雪，都蕴含着非常充盈的冰属性灵气。
    这里是冰灵根修士修炼的绝佳之地。
    淡蓝色的灵气屏障已经从云忘川身后裹来，想要把她带入冥想修炼的状态。
    云忘川不想和阅见机又闹的不愉快，试图用一起修炼的方式来逃避争吵。
    而且，她一点也没有想明白见机生气的原因，不知道要怎么哄他......那么，贴灵印、传递灵气，增加他们的亲密程度，应该是最不会出错的方法。
    云忘川眨了眨眼睛，心中想道：我们结契之后的第二天，见机不许我去见找上门来的宋寂，不就是为了快一点和我一起冥想修炼吗？
    所有剑灵都喜欢这样的。
    见机也喜欢。
    说起来，皇族到达临江之后，就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见机和她也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冥想了。
    而现在灵雪纷纷扬扬，天地间灵气纯净充盈，周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时地利人和，气氛绝妙。
    阅见机却没有顺着云忘川的力道低头。
    他甚至有些僵硬地躲避开云忘川的手，很固执地道：“小剑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云忘川在逃避问题，想用这样的方式哄骗他。
    就像是用一块精美的绸缎遮住地面上深深的坑洞。
    如果阅见机此时顺应云忘川，他们之间的这个问题确实会被暂时遗忘，可是就如同那个坑洞一般，就算被遮住了，却仍然存在。
    总有一天会有人路过此地，踩到绸缎上。
    险进去，也许会摔得粉身碎骨。
    涌进枝叶之下，将两人包裹的灵气越来越多，云忘川有些着急了。
    她主动凑上去贴了贴阅见机的眉心，晶莹的冰属性灵气屏障瞬间成形，将他们完全罩在其中。
    灵气涌入灵脉。
    身体之中的灵力在叫嚣着，催促着阅见机快些进入冥想。
    他的思维却在做着最后的抵抗，蹙着眉，眼睛睁开，紧紧盯着云忘川的神色，等待着她的回答。
    云忘川叹了一口气。
    她勾住阅见机的脖子，又仰起头，与他额头相碰，一边磨蹭着他的眉心，一边有点急切地道：“见机，别闹了好不好？”
    她纤长的睫毛已经结了冰，灵印亮出清晰的轮廓。
    却因为阅见机的不配合迟迟不能进入冥想状态，卡在中间，很不舒服。
    阅见机还在蹙着眉躲，但是灵印也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
    “不是哄见机开心的。”云忘川附在他耳边，“和见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阅见机这才不再反抗了。
    云忘川微微勾唇，笑得有点甜。
    她按在阅见机后颈上的手又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两个人的眉心紧紧贴在一起，原本已经开始扩散、稀释的冰灵气屏障再次收紧。
    在彻底进入冥想修炼状态之前，阅见机轻轻地回应了一句。
    “小剑仙，我也是。”
    ......
    这场修炼足足持续了三天半。
    云忘川和阅见机醒过来的时候，是正午。
    穿云雪山上的日头很大，阳光有些刺眼，但温度依旧冷得会让人打寒战。阳光透过树荫，在云忘川的脸上照出几个光斑，她站起身来，枝叶上的雪因为她的动作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现在，云忘川体内的灵气非常充盈。
    而且穿云雪山上的冰灵气品质非常好，云忘川只觉得自己的灵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纯净过。
    她很高兴。
    不过，身旁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的阅见机，看起来忧心忡忡。
    云忘川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问：“见机，怎么啦？”
    阅见机：“......”
    他抬起手，指了指大树前面。
    云忘川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被人贴心地安上了一圈围栏。
    “......我母亲发现我们在这里修炼了？”云忘川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没关系的。她是担心我们摔下去，把围栏安好，应该就离开了，不会一直看着我们修炼的......吧？”
    剑修和剑灵一起修炼，也算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情。
    如果一直被别人观看着，那着实有些尴尬。
    阅见机没有接话。
    他将目光收了回来，牵住云忘川的手，道：“小剑仙，我们回去吧。”
    原路返回，找到云寓天前辈的山洞还是很容易的。
    云忘川带着阅见机走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山洞都被冰灵气屏障给包围了起来。
    透过淡蓝色的灵气以及纷纷扬扬的大雪，云忘川依稀能够看到山洞中的母亲与她的本命剑灵居雯正在冥想修炼。
    ......看来母亲和她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结束争吵。
    云忘川将阅见机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默默拉着他远离了这个地方。
    “小剑仙。”
    阅见机就这样被她拉着下山，心中大概猜到云忘川要去哪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馆主一直在修炼，那树下的围栏是谁放的？”
    闻言，云忘川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迟疑了片刻，才道：“闻、闻前辈？”
    上一次，她和阅见机拥抱，闻思源前辈好奇的注视与奇特的话语，都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