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因为新婚燕尔的关系,杨震与洛悦颍几乎就没有分开过,总是出双入对地在杭州城内外及周边府县到处游玩,几乎将这一方的山水景致都给踏遍了。
在这段相伴相依的日子里,洛悦颍自然很是快活,这种能与心爱的人儿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正是她一直所追求的。而杨震,也放开了怀抱,将种种野心和算计全然抛到了一边,只是全心全意地陪伴在洛悦颍身边,与她一起沉浸在幸福而又甜蜜的二人世界之中,仿佛外间和朝廷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在这么逍遥到七月中旬之后,这夏日的酷暑也已渐渐消去,两人便又再次找了个时间,只划一叶扁舟,来到了平静如镜,但景致却美得叫人心醉的西湖之上。
在喁喁细语和柔情蜜意间,两人竟就这么在湖面上泛舟了大半日,直到夕阳将沉时,二人才重新划着小船向着岸边缓缓而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洛悦颍突然微笑着开口道:“二郎,今日之后你不必这样每时每刻都陪伴在我身边了。”
“嗯?”杨震正划着桨呢,一听她这么说话,便是一愣:“怎么,你是嫌我烦,看我碍眼了吗?”说这话时,他显得很是伤心的模样。
不过看出他这只是在装模作样的洛悦颍却只是轻声一笑:“怎么会呢?若你真能像现在这般陪着我看山游水,哪怕是一辈子光是这样,我都不会腻烦的。不过只怕这样一来,二郎你却要不习惯了,对吗?”
杨震张下嘴,但最终却并没有违心地否认这一点。两人已是夫妻,也确实没有必要再说些虚假的甜言蜜语,便勉强一笑:“知我者,悦颍也!”
“我知道,我的二郎一向是胸怀壮志,想着做番大事业的,又怎么能总是流连于家室之中呢?你这段时日里能一直陪着我,哄我开心,我已经很是满足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点贪恋就阻了你的心志,这样我就是个不合格的妻子。所以二郎,今日之后,你不必刻意再抽多少时间陪伴在我左右,只要你心里有我,那就足够了。”洛悦颍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盯着杨震的眼睛正色道。
听了她这番话,杨震心下更是一番感动。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一直爱护她,陪伴她呢?尤其是像他们现在这样的身份和情况,就是什么都不做,都一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一个女子肯放自己的丈夫去外面闯荡做大事,只能说明相对于自己的感受,她更在意杨震的感受了。
“得妻如此,我真是夫复何求哪。”明白这一点的杨震不觉感叹了一声,又伸手把洛悦颍揽进了怀里。
洛悦颍把头一低,使自己的身体更舒适地靠在了杨震的怀中,这才轻声道:“既已是二郎你的妻子,我自当为你着想。对我们女人来说,丈夫便是自己的天地。而对于你来说,我们的家只是一处港湾,还不是你的全部。我不希望用我的爱来拴住你,只愿你开心快乐。”
其实她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出来,在这段时日里的几次夜间,她曾见到杨震于那时候并未入睡,而是一脸深思盘算的模样。自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虽然一直陪着自己,但心里终究还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所以,在这个黄昏时分,洛悦颍终于将自己的想法给表达了出来。
“悦颍你放心吧,即便我不能像这段时日般一直常陪你左右,但我保证,今后我也会花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的。我将会带着你们走遍中华大地,去领略这个国家的大好河山……”杨震此时除了感动,就只能做出如此保证了。
洛悦颍知道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便也是一阵感动,用力地一点头:“嗯,我相信我的二郎一定可以说话算话的,我等着你带我们去到处看风景……”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说了我们,却又没把张静云的名字给直接道出来。毕竟他们现在才刚刚成为夫妻,还是更喜欢享受二人世界。而在说了这番话后,两个人又更加用力地拥在了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女儿终于有了一个好归宿,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对此洛成章自然是很欣慰的。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不觉有些落寞和孤单,因为不久之后,女儿随了女婿去了北京,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杭州了。
虽然洛成章是一代江湖大豪,手下更有兄弟无数,怎么都不可能孤身一人。但同时,他又是一个父亲,一个自妻子去世后与女儿相伴多年的父亲,当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将要远离的时候,心中自然难免怅然若失。
正因如此,自女儿成亲之后,洛成章的精神也总是恹恹的,几乎提不起太大精神来,只有非处理不可的帮中事务出现时,他才会强打起精神来做出决策。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家中干坐,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之前曾想过的如何报复严环的事情,更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了。
七月十七日的午后,洛成章也是一般地呆坐在堂屋里,手中虽然捧了本书,却没看进去几个字。这时候,却有人来禀报:“帮主,姑爷来了。”
“嗯?”缓了好一会儿,洛成章才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地一皱眉:“只有他一人吗?怎么突然来见我了?”但既然姑爷到了,他这个当丈人的自不好不见,便点头让人把杨震给请进来见面。
在笑着让拱手作揖的杨震坐下之后,洛成章才问道:“震儿你今日怎么就一个人来了?怎就不陪着悦颍呢?”
“岳父见谅,小婿今日是为了正事而来,所以便没有带着悦颍一起。而且,悦颍觉着我不能总陪伴在她身旁却不管别的事情,故而……”
听了杨震的解释,洛成章才有些释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聪明而又贤惠,像杨震这样有大志向,又有大本事的男人,确实不该一直把他拴在身边,而是应该让他有更广阔的空间,如此夫妻感情才会更深。于是便也一笑:“你能在新婚半月之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投到正事上,倒是叫我刮目相看哪。说吧,今日来见老夫所为何事哪?”
见老丈人不再揪着自己和悦颍的事情不放,杨震总算是抒了口气。说实在的,虽然他已过了洛悦颍这关,但老丈人这儿依然叫他无法安心,直到听了这话后,才算是完全安定下来。
略一顿后,杨震才开门见山地道:“小婿今日前来,自然还是为了之前那档子事情了。那扬州的严环之前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咱们,不但想置岳父和我于死地,甚至连悦颍都想伤害,这等敌人,岳父难道不想除掉吗?”
洛成章闻言先是一愣,因为女儿的婚事,他还真就把此事给忘了,但现在女婿重提之后,他心里也不觉再次涌现出了怒意来:“是啊,那严环确实是我的心腹大患。之前,他也曾阴谋算计于我,但我念在老帮主的恩德,所以并没有将他赶尽杀绝。但结果呢?却只换来了这次变本加厉的算计,更差点让悦颍她……即便我这回饶过了他,只怕他也不会甘休,依然会想方设法地对我,还有其他的漕帮兄弟下手!”
想明白这其中道理,知道必须有个了断的洛成章眼里很快就闪过了坚定的神色来,用力一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个严环确实不能轻饶了。不过……”说到这儿,他又有些不确信地道:“我们已可以确定他们身后还站了个徐家,要是真出手的话,会不会和徐家正面为敌哪……”
哪怕是漕帮这样的大帮会,也会对盘踞江南多年,根底深厚异常的徐家身怀戒惧之心。别看现在的徐阶早已淡出政坛多年,他两个儿子在朝中的品阶也不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在江南,可没人敢小瞧了徐家在这儿的势力。
杨震微微一笑:“岳父您的顾虑小婿自然明白。不过,事实上不光我们怕他们,他徐家也一样在顾虑着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只是针对的严环和他手下的漕帮,而不与徐家起冲突,想必他们是不会插手这事的。”
“此话怎讲?你怎么会有如此看法?”洛成章疑惑地问道。
杨震这才把自己在查看贺礼时的发现给道了出来,末了道:“显然,这是徐家想与我们交好的信号,不然也不会送这么份大礼给我了。所以,我判断徐家其实也怕咱们彻底与他们撕破了脸皮。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太顾忌他们,只要不与之正面冲突,徐家应该不会理会咱们的人报复严环他们的。”
洛成章稍作迟疑之后,终于点下了头来:“你说的不错,这么看来确实是个回击的大好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