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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关起来,是让她清闲几日,冷静一下。”许持盈玩味地笑了,“等我看完她的生平,才知道要对她起什么心思。”
    “要是这样的话,”路予有些踌躇,“她儿子怎么办?一起关起来?”
    “……”许持盈抿唇看着他。苏妙仪还有个儿子,“多大了?”
    “十来岁吧。”路予指一指先前送到她手边的那个厚厚的大大的牛皮纸袋,“上面都写着呢。那孩子很聪明,读书很刻苦。看那情形,应该是过三两年就能下场考试。”
    “……知道了。”许持盈笑起来,笑得眼睛酸涩至极,笑过之后,神色越来越冰冷,“这样吧,三日后,我要见见她。在何处,怎么见,届时再安排。”
    第061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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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过后, 郗骁、许之焕和夏博洲、孙成义联袂去了刑部,高启循例到御书房与皇帝商议政务。
    议事之后,萧仲麟温声道:“去看看淑妃吧。皇后昨日不是传旨了么?”
    高启当即谢恩, 又提出想去坤宁宫请安谢恩。这件事是皇后的恩情, 皇帝话里话外的都懒得揽到自己身上,他便以此举表示明白。
    萧仲麟颔首应允。
    高启到坤宁宫请安, 许持盈没料到,但当即道:“快请。”
    老人家与郗骁的交情半真半假, 但得闲就聚一聚一度是常事。前些年高启常去郗王府, 与郗骁学问、兵书上的见解不同, 总会争论许久。她与明月时不时就能见到他,读书时有不懂之处,便请他赐教, 他对她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该夸就夸,该训就训,高兴了就把随身带的折扇、玉佩赏了她们。
    但她与高家的关系, 也仅此而已,进宫前与淑妃形同陌生人——高家的闺秀一向看不上她与明月的做派,遇见了向来是避之不及的样子。至于高启, 自是没可能与家中的人说在府外结识了谁又赏识谁。
    进到正殿,高启恭敬行礼,许持盈受礼之后,命甘蓝赐座, 待他落座之后,起身屈膝行礼。
    这是皇后对长辈才会尽的礼数,意外之后,高启大为感动,忙起身道:“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您在我这儿,始终都是长辈。”许持盈笑着让甘蓝扶着老人家落座,“有一把折扇,是您亲手画的扇面儿,我到如今都喜欢得紧,还有您以前赏我的扇坠儿、玉佩,都跟着嫁妆送到宫里了。以前您也没少点拨我,真的是受益匪浅。”
    高启感动得眼角微湿,“老臣前些年屡有冒犯皇后娘娘的时候,不予计较,实在是宽容大度。”
    “瞧瞧,这说来说去,还是守着那些繁文缛节。”许持盈笑着坐到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服侍的只有这两个陪嫁丫头,您好好儿说话不成么?我又不是不晓得您的脾气秉性。”
    高启笑起来,这才放松下来,抬眼打量她,有些心疼地摇头叹息,“清减了不少啊。”他一向喜欢与众不同的孩子,郗骁那种天生反骨的,持盈、明月这种特立独行的,他都打心底喜欢,至于他们背后的家族,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会儿,他真是分外怀念持盈有着婴儿肥面颊的光景。
    许持盈抚一抚面颊,笑道:“有什么法子,当下又不是杨妃那等珠圆玉润为美的年月,不敢胖啊,胖一点儿自己先就受不了。”
    高启哈哈一笑,再审视片刻,见她的笑容并未到达眼底,面色有些苍白,仍是担心,“听说这两日不舒坦?”这几日都时不时出入御书房,她病倒的事情他听说了,这会儿隐约觉得这孩子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生了点儿闲气,一时钻了牛角尖。女子就是这点儿不好,幸好我还算心宽,想开了。”许持盈轻描淡写地说完,问起老人家的近况,“您呢,这一向可好?说起来,真是很久没见您了。”
    “好着呢。”高启笑呵呵的,“得空就跟摄政王说说话,他一向很招我这把老骨头喜欢,好茶好酒总让人给我送去一些。如今不敢多喝酒了,在家中常琢磨茶道,再有空,便侍弄花花草草。”
    许持盈饶有兴致地听完,唇角上扬,“听您这么说着,便想到了您那惬意的光景。说起来,淑妃也很喜欢花花草草。”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他的孙女身上,说起淑妃在宫里的情形。
    “她看起来是循规蹈矩,其实总有糊涂的时候。”高启委婉地道,“况且一大家人,总有心不齐的时候,我又懒散,一直没好生管教过儿孙。”
    像是把话挑明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许持盈微笑,“谁家都是如此,您不怪我没好生照顾她就行。”
    “两回事,真是两回事。”高启笑道,“这一点我一向明白。”
    两个人叙谈了小半个时辰,许持盈吩咐翟洪文送老人家去见淑妃,特地交代祖孙两个只管多团聚些时候,不需掐算着时辰照规矩行事。
    高启离开之后,许持盈敛了笑意,唤木香请林墨与沈令言过来。
    ·
    这一日,赵家一案有了定论。刑部尚书夏博洲原想如以往一般游说拖延,让他意外的是,许之焕与郗骁态度一致的强悍,任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两人一并开罪了去。
    赵习凛唆使下人刺杀皇帝已成事实,又有贪墨行径,赵鹤是他的父亲,如何都不能撇清关系。
    但是,赵习凛是否受人唆使?这是许之焕与郗骁、孙成义都曾考虑但很快放弃追究的问题。
    皇室手足相残,是如何都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事情。更何况,整治赵家、清查兵部正是掣肘太后与宁王一党的开端,无需节外生枝。皇上要是有那份闲情,再派专人审讯赵习凛就是了,但是他们都清楚,皇上不会那么做。
    许之焕与郗骁商量着写好了针对此案的奏折,都没商量夏博洲和孙成义,便相形离开刑部,进宫面圣。
    郗骁本就懒得搭理夏博洲和孙成义,许之焕眼下则是感念皇帝、郗骁对持盈的护住之心,铁了心要权利帮衬他们处理碍眼的贪官赃官,除此之外,窝着一肚子邪火,不怕是非,就怕是非不够大。
    郗骁不难想见到当朝丞相的心绪,私心里一面惋惜许之焕娶了个祸根,一面感佩于许之焕在这当口仍是冷静睿智,强硬的态度任谁看了都会打怵。
    只是文弱书生,但那风骨、城府、心性,足以与任何人为敌,且不落下风。
    是这样的一个人,幸亏对持盈唯有父爱,不然的话……除了暗中亲手除掉,别无他法。思及此,郗骁不免为自己和持盈庆幸。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郗骁与许之焕并肩前行。
    许之焕说道:“听说王爷打定主意要收养个孩子?”
    “嗯。”郗骁颔首一笑,“已经上了请奏折子,皇上准了。”
    许之焕笑微微地看着他,“赵家那孩子,王爷几时还给长公主?”
    郗骁一听就知道他有过的猜想,眉眼间的笑意渐浓,“赵家论罪之后,我让长公主上一道请罪折子,自请从皇室除名——这事儿成了,我才会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胁迫令言好几年的人,若是日后还能安享富贵,他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许之焕略一思忖,笑着颔首,“这样也好。先前不是不担心的,怕你意气用事,抢了长公主的儿子。”
    “我才不会。”郗骁笑道。真的,压根儿就没有过那种打算。他憎恶萧宝明,对允哥儿难免恨屋及乌,可是,允哥儿何辜?真要是能做出那种事,便不会那样厌恶许夫人了。
    许之焕此刻也想到了魏氏那令人觉得荒唐齿冷的行径,不由自嘲一笑,“是我小人之心了。”
    “哪儿的话。”郗骁笑容诚挚,“皇后娘娘帮过郗家多少,您大抵都不知道。只为此,我就要感激您一辈子,没您的教导,我与明月以前就不会结识皇后娘娘。”
    听到对方提及爱女,许之焕神色一黯。持盈,不知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他竭力掩饰着低落的心绪,勉强笑道:“王爷言重了,皇后既然与你们兄妹是挚友,遇到何事都该尽心竭力。你们兄妹对皇后的恩情,她晓得,我亦明白。”
    “您要是总念官样文章,咱俩还是别聊天儿的好。”郗骁笑吟吟的,狭长的凤眼微眯,“我们兄妹三个要是都遵循劳什子的规矩道义,到不了今日。”
    许之焕由衷地笑出声来,“这话说的真是怪,换个时候,我少不得要担心你要把我的女儿抢去你家中做妹妹。”
    郗骁哈哈地笑起来,“我本来就是有俩妹妹,她们俩的分量不相上下。哪个受委屈,我都看不得;哪个被算计,我都忍不得。也就这回吧,例外了一次。”没继续整治许夫人,是看出了丞相的心迹,打心底的敬佩,便放手不管了。
    “这是她的福气。”许之焕看住郗骁,笑着颔首,“亦是我的福气。”
    郗骁不在意地一笑,“趁我还能折腾的时候,一定尽力帮你们折腾个好前景,哪日我落魄了,只请你们父女照看明月一些。”
    “胡说八道。”到这会儿,许之焕不自觉地就把郗骁当做小辈人看待了——一个不着调还乌鸦嘴却能力卓绝的小辈人,“你要是能落魄,我这仕途也就到尽头了。”顿一顿,嘀咕一句,“皇上惯着你都到什么份儿上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被皇上这样惯着的人,有生之年怎么可能会落魄。
    郗骁朗声笑起来,“连您都这么想啊,那我放心了,往后好好儿当差,为皇上分忧。要是用得着,也会帮您料理些琐事。”
    许之焕也笑了,“你帮的还少啊?”帮的已经太多,在持盈那边或许是理所应当,在他,却是难以偿还的天大的人情。
    就这样,两个人无形中亲近起来。
    临近乾清宫的时候,木香匆匆而来,行礼后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要给王爷和丞相传相同的话,先前还以为要跑来跑去,眼下一并见着,奴婢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许之焕与郗骁俱是一笑,前者问道:“皇后娘娘要你传的是什么话?”
    木香欠身笑了笑,“皇后娘娘说,与她相关的那件事,您二位什么都不用管了,交给她就好。”
    二人俱是沉默片刻,之后颔首,先后道:“好。”
    随后,许之焕看住木香,语声透着从未有过的忐忑,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皇后娘娘,还好么?”
    郗骁见状,顷刻间双眼竟有些酸涩。他轻咳一声,揽了揽许之焕的肩,“自然好得很,您别担心。”
    木香亦是为父女之情动容,有些哽咽地回话:“皇后娘娘很好,今日只是免了嫔妃请安,照常打理宫中诸事,丞相大人只管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许之焕缓缓点头。
    木香即刻道辞回返。
    郗骁则对许之焕道:“把心放下,等到说完赵家的事,皇上就会让您去见皇后。”
    许之焕闻言面露惊喜,“你怎么会知道的?是真的么?”上次相见,持盈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他一直记挂着担心着。
    郗骁心头再度被触动,鼻子都发酸了,只是不好形于色,勉强笑道:“皇上会赐恩旨给您的,错不了。若是皇上忘了,我也会奏请皇上允准。”
    “借你吉言。”许之焕笑道,“若是皇上没有恩旨,我也会请旨的,这种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嗯,听您的。”郗骁的态度浑似听话的小孩子。
    许之焕因此大乐。
    郗骁则又揽了揽许之焕的肩,“往后有什么事儿,咱爷儿俩商量着来。”到这会儿,是真把丞相当做自己的长辈了。
    “好啊。”许之焕当即明白他的用意,当即抬起手来。
    郗骁亦伸出手去,与许之焕击掌为约。
    ·
    午间,萧仲麟去了慈宁宫一趟。
    太后面目肿胀,痒得厉害,没法子好端端地见人,便隔着帘子与萧仲麟说话:“皇后的身世,哀家不清楚原委,但是一两日之后,定会闹得街知巷闻。皇上真要为那等人冒险么?”
    萧仲麟冷笑,“就算你的话成真,朕会挨个儿除掉散播谣言的人。更何况,你以为的必然会发生的事,十之八|九不会发生。”
    “那么,你也不怕数众官员指责你不孝么?”
    萧仲麟冷笑出声,“朕还真不怕,况且,他们要指责,也得有个由头才是。你放心,明日起,我便罢免早朝,连续五日在你床前侍疾。”
    “……”太后说不出话了。她从没想过,身为帝王的人,会有这种理直气壮的无赖行径。
    “你死之前,你我不需再见。”萧仲麟语气淡漠地说完,转身离开。
    太后眼下可以指望的,只能是皇后身世被揭露,让许家成为笑柄,从而许家倒台,连带的让宠信皇后的皇帝被千夫所指。
    她在煎熬中等了两日,一切平静如昔,苦等的信鸽并未来到慈宁宫。萧仲麟倒是如先前说过的那般,罢免早朝,每日一早就到慈宁宫偏殿与人对弈,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侍疾。
    气得她。
    ·
    这日早间,许持盈离开宫廷,与沈令言、沈轻扬和一众影卫策马去往别影楼。
    她要见一见苏妙仪,萧仲麟当即答应了,问明相见的地方之后,就说你先去,我和郗骁晚点儿去找你。
    倒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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