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清用下巴点了点那三只兽,难得与她耐心解释:“你喜欢哪具肉身,选一个,我帮你。”
初意瞠目结舌,哪里料到他是这么个打算!
她打量地上的三只兽,除却灰色的小野兔能入眼眼,另外两个奇丑无比,莫不是拿来羞辱她的?
她指着三只兽:“好歹要有个人样吧!”
九夜清却态度坚决:“再不选,你的魂魄没多久就会消散。”
三界内,能滋养魂魄的地方只有冥界。饶是鬼族也得借用肉身,或者自行修炼出肉身,才能在阳界活下来。
魂魄如若失去肉身,天地阳气便会慢慢消耗魂魄的灵力,不久就会彻底消散。
“不选!死都不选!”初意两手叉腰,严肃拒绝。
九夜清默睇她一眼,忽而起身:“好。”
初意以为他要把它们拎走,正松口气。却见他独独拎着那只兔子,朝她走来。
初意占用过他的身子,便知其身躯高大。虽不及蒙丘如熊那般魁梧,却也盖过大多数的魔族。尤其他威势天然,迫近之时,如同一堵墙迎面压过来。
令她下意识后退。
九夜清一步跨入结界,两大步将她逼在结界边缘,无路可退。
“你……有话好好说。”初意到底对他有些畏惧。
他将野兔拎在她面前,左右将她两端量一番。
初意眨眨眼,与这野兔齐齐望着他。
九夜清最终下了结论:“还挺像,就它吧。”
初意:“……”
她哪里像兔子?!
第三十章 你的命是我的,人自然也是我……
初意最近的日子可谓——‘生不如死’。
大魔头日理万机, 事务繁忙,对她而言原本是好事。
只要他足够忙,别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便能静心琢磨怎么突破他设下的‘笼牢’, 逃离魔宫。
但他消失不过三天, 之后不论多忙, 都不忘按时回到蚀天殿逼她……吃胡萝卜!
他似乎对看兔子吃胡萝卜有着病态般的执念,早上逼她吃, 中午逼她吃,晚上睡前还要逼她吃!
她若不肯吃,他那双寒光迸迸的眼睛睇过来, 即便不能即刻要她的命, 也能慑去她半条魂。
也不知他逼着她像只兔子一样吃胡萝卜是为了满足自己怪异的嗜好,还是另有险恶目的。
但迫于魔头的淫.威, 且本着吃饱吃好,方能有力气逃出去的信念,初意只能抱着他递来的胡萝卜不停啃。
反正肉身被他夺了, 任务也没法接着干,还是得想方设法保住命才能回去。
大魔头倒是黑心里头透出点红来,每日特意吩咐侍从将胡萝卜切成条给她, 是怕她噎着?
饶是给她切成丁的片的, 也扛不住每天三餐吃萝卜。
连续吃了六天后,初意只觉自己的胃跟这冷冰冰的地板一样,凉透了……
这日,看着面前的胡萝卜,她胃里一阵痉挛。索性闭眼倒地,绝食抗议。
九夜清瞧她病怏怏的, 一把拎起她后颈,提在面前晃了晃。
她忽的睁开眼,两只前爪迅速抱住他的手指,一顿猛挠。爪子尖锐,将他手指挠破,流出血来。
但他神色如常,仿佛皮肉是钢筋做的,不痛不痒。
再一看,他手指得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须臾恢复如初。
果然是法力堪比师祖的魔尊,她这点打闹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至于为何如此强大却还被她轻而易举挠破了皮,甚至见血?她猜想,大概是故意让她见识他有多厉害,用以震慑她,瓦解她的意志力。
她的确大受震撼,既然逃不脱魔爪,再不做无谓的坚持。
“谁爱吃谁吃去!”她松懈四肢,没骨头一般,恹恹的吊在他手上:“反正我不吃,打死都不吃。”
九夜清另一只手头挑起她的下巴,直视她双目:“兔子不是爱吃萝卜?”
瞧瞧,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关键他的眼神看起来竟像是单纯的疑惑?
初意一顿好惊。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令仙界惶恐的大魔头怎么可能单纯,一定是她道行不够,看不出他眼底暗藏的心机!
初意没好气剐他一眼:“爱吃萝卜就得天天吃萝卜?何况我压根就不是兔子!”
他问:“那你想吃什么?”
听这语气,似乎有商量的余地?
初意眨了眨眼,红彤彤的兔眼愈红几分。
她硬是挤落两滴泪,可怜兮兮的央求道:“既然你已拿回肉身,留着我也没什么用。念在我帮你保管了半年肉身的份上,行行好,放我走吧?”
九夜清挑眉:“我还得谢谢你?”
“不不不,大恩不言谢,只需动动手指,把我扔出魔宫就行。”说罢,她两爪作揖,颇为殷勤的叫了声:“大王可好?”
“呵!”他冷讥:“怎么不是大魔头?”
“只要放我走,要我喊什么都成。”惜命最要紧。
九夜清只是将她睇着,幽深的眸子仿若吞人的暗涌,令初意警惕的绷住后颈。
他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坏心思?
九夜清只是将她放回地上,蹲下来收拾地上的胡萝卜,什么也没说。
直到他起身要离开时,蓦的侧过身,冷幽幽开口:“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你我于魔宫众人及祭司面前祈愿并行夫妻礼,大婚已成,你应该喊我什么?”
初意怔住,喊、喊什么?她脑子突然空白。
直到他缓缓掀动那对好看的唇瓣,念道:“夫……”
初意大惊,生怕另外一个字从他口中道出,忙不迭打断:“那时候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各有心思,并无诚意,怎能算数?”
他不接话,但眼里的寒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朝她直直射去,吓得她浑身毛发竖起。
“作不作数?”他问。
“作数作数。”初意脑袋似捣蒜,不住点头:“你说作数就作数!”
直到他离开,她两只兔耳朵耷拉下来,丧气的趴在地上。
前爪不住捶地:“师父唉,弟子快被大魔头熬死了,难有回山之日啊!”
***
之后,他再没带过胡萝卜,但初意陷入新的噩梦般的日子。
因为大魔头将胡萝卜换成了桂花糕...…
讲真,她以前还挺喜欢吃白帝子从天庭带去的桂花糕。但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吃桂花糕而口吐白沫,差些命丧糕下。
九夜清急忙将她抱起,两指并拢抵在她胃间,稍稍使力往下摁几次。初意终于将那块堵在气管的桂花糕吐出来,才顺过呼吸,不至于被噎死。
她脑袋却发昏,半梦半醒一般,乏力的躺在他手中。
她气息还没喘匀,就听见他低声:“苦老的药下重了?”
初意睁不开眼,但气得欲吐血。
她以为他只是纯粹喂她吃东西,原来是在给她下药?难怪每天逼她吃完胡萝卜吃桂花糕。
天杀的魔头啊!
*
而后,初意的意识始终浑浑噩噩,醒不来也昏不去。
她隐约知道自己被大魔头抱着,出了蚀天殿。
过不久,听见苦渡海的声音。
她属实难以理解他的心思,逼她吃下了药的食物害她受苦,又假惺惺抱她来看病,来来回回的折腾她作甚呢?
渐渐,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模糊,她终于撑不住,昏厥过去。
*
苦渡海见她直翻白眼,便知她情况不对劲,连忙给她喂入一味药,才缓解她的症状。
九夜清将初意抱在臂弯,道:“桂花糕吃了三片便口吐白沫,之后就神志不清。”
苦渡海将手抵在她心口,片刻后,道:“她心跳很急促,脉象也十分紊乱,想来是这兔子身耐不住药性。”
“可有解决的办法?”九夜清问道。
“除非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既能与她魂魄很好的融合,又能极大程度的吸纳药性。”苦渡海话语一顿,接道:“当然,最好还是她自己的身子。”
九夜清默忖少刻,问道:“药浴会否缓和一些?”
苦渡海点点头:“药浴无需经过五脏六腑,只从经脉行走百骸,属下可以暂且将药量降到她目前能接受的程度。但她如今是兔子身,如何药浴?”
“只管开药。”
“是。”
九夜清看着怀中沉睡的兔子,察觉她呼吸逐渐平顺,他紧绷许久的手臂才放松下来。
方才她口吐白沫,眼珠子不停翻白的样子,着实吓到他。一路上,他一口气滞在胸间,不上不下。
即便此时,心绪仍未完全平复下来。
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控制不住情绪,还是一个曾占用他肉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