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马车在林间小道上飞驰。
我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这些倒退景物的远处,巍峨雄伟的雪山里,大半个苍月谷以及龙腾堡都被淹没在垂直飞流的瀑布中,因热泉的缘故周围云雾缭绕,如入仙境,让远去的人们早已无法辨认它们具体的位置。
所有族人兄弟都已相继安全离开,秦天也打发帕西大婶带着陆家曾经的仆人们寻地方避世去了,最后只剩下我、秦天与罗隽之三人易容成山野村人,雇了辆马车往东而去。
罗隽之本应带着罗家族人返回岭南浮山,却不知为何执意要留下来,跟随我们。如今他成了我们唯一的马夫,为我们策马赶路。
一切都恍如隔世!我心里无限感慨。龙临渊这次谋逆,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现在纵然有杀我之心,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山路崎岖,一路颠簸。
疲乏的我半躺在狭窄的车厢里,蜷缩在他怀里,半睡半醒,昏昏沉沉。
而他温暖的大手一直在温柔地抚摸着我冷汗淋漓的额头,偶尔轻声叹息:“我终究还是无法阻拦你去救她,殿下……”
他指的是,离开龙家庙堂前,我用血盟救符听云一事。
我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虚弱地回他:“至少这么做,会让我们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问心无愧不是?”
有些救赎,掩于举止,止于唇齿。即便我不点破,他心里也会明白的!
他听到我的回答,有些诧异地低下头来看我,星眸里泛着好看的琥珀色水光:“你一直都醒着?!”
“并非一直,偶尔醒着!”我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顺带调整了一下姿势,头靠着他的胸口,嗅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有些心满意足了。
不到一天内缔结两次血盟,体内元气的损耗,完全超乎我的想象,血亏气损让我无法一直保持足够的精神去与他聊天,只得闭目养神,偶尔回应他一两句。
“精神不好,再睡一会吧!”他替我压了压盖在身上的棉被,佯怒道。
“好!”我顺从,缩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我想了想,探出个头,问:“你说,我们对龙家的做法,会不会太狠了些?!”
“我认为不会,至少龙临渊还活着!况且……”他摇头,“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止他一个!过往的教训告诉我,斩草不除根,后悔无穷!”
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止龙临渊一个!!!!还有一个最可怕的——
那便是晏安阳!
这个总是阴魂不散的男人,没有出现在龙腾堡已大出我意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想必又会是另一番腥风血雨吧!
浮山城寨与符家寨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我不敢想象这种事情若再发生一次,我会怎样?会不会变得比异化后的秦天更为恐怖呢?不得而知,也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我眉头紧皱。
“停车!”
马车外,有人忽然高声喝道,我们的马车随之嘎然而止!
我没缓过神来,被这骤然而止的冲力冲击得差点摔出马车外,幸好秦天眼疾手快抱住了我。
罗隽之的声音在帘子外传来:“大哥,嫂子!”
“嗯?怎么回事?”秦天闻声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中年汉子的方脸,黝黑,淳朴平凡。
同样易容成山野村夫的罗隽之表现出一丝丝紧张,他轻声说:“前面有人设关卡,说要例行巡查!”
“是龙家人?”秦天轻声问。
“不像!但对方来势汹汹!”罗隽之摇头。
“别担心,让他们查!”秦天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坐了回来。
“是龙家人吗?”我警惕地拉起被子。虽然知道自己现在也只是普通的村妇,但还是怕有任何纰漏,被认出来。我现在一点斗志都没有,我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好好调养生息,平平凡凡地活着。
“不是,别担心!安心躺着!”他霸道地将我放平在垫子上,替我盖好被子,让我别多想。
而马车外的罗隽之早已意会,驱车近前。
“什么人?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帘子外有人喝住我们的马车。
“吁——”罗隽之停下马车,跳下马车,赔着笑道:“各位爷,俺们从山南来,往明川去!俺嫂子病重,俺和俺大哥要带她去明川找大夫,还望各位爷行行好让俺们过去吧!”
“病重?我瞧瞧!”一把粗哑的男声打断了罗隽之的话,快步走到马车旁,粗鲁地撩起帘子往内张望。
一张布满刀疤的马脸出现在我们眼前,不等我们有所反应,他已开始上下打量起我们来了。当他的目光落在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的我,心里生疑:“真生病了?什么病?”
秦天搂着我,掩盖起眼中锐利的锋芒,假装成普通山民,脸上布满慌张,举手投足中流露出中年人的懦弱和小心翼翼:“这位爷,您有所不知,俺家内子前些日子不知咋滴染上风疾,村里大夫都看了也没什么起色,眼见日益严重,只得翻山过来,急于求医呐!这不,俺这马夫兄弟便驾车捎俺们一程!”
“真病还是假病,待老子检查检查便知分晓!”对方似乎压根不信,因为他看见秦天虽然脸上露着懦弱,眼神却平静如水!那方说罢,这方他便要挤上车来检查。
秦天见对方越举,他的手已悄悄伸到坐垫下碰触那把炎月盘龙剑。
“咳……咳……”
从这些人稳重的脚步声中,我知道对方人数不少,而且来者不善。眼看我们只有三人,单拳难抵众手,况且在龙家那一战中,我们三人都损耗太多元气,能避免战斗就尽量避免吧!所以我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猛地一阵咳。
我的手在被子下悄然握住他的,发现他的手十分冰冷,一如他眼中的冷意。我暗中朝他摇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见我假装咳嗽,他也顺意表现出有些着急,他嘴里粗鲁地嚷嚷:“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可别吓为夫啊!”看见我咳嗽得脸通红,他的关切更加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