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岩林,透着无比邪乎。
怎么说呢?
以我们出发的位置为始点,我们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试探了一遍,结果发现,无论我们走哪个方向,我们最终的目的地,皆会不知不觉地环绕回了始点处,即便我们沿途做了标记,回到始点时,那些标记皆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眼角不远处,而且都被刻在同一座岩石上。
更为诡异的是,我掐指算了算,心测目前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三时,头顶的太阳应该朝西偏移才对,可我发现,它的位置还在正午时分处,不曾有所偏移。
我们不得不停了下来。可这满眼的灰蒙蒙与黄橙橙,令人心情无比压抑,及烦躁。
我看了一眼身边若有深思的陆吾,问道:“秦天,你以前封印晏安阳的时候,是怎么穿过这片岩林的?”
陆吾的目光始终看向前方,并一寸一寸丈量着眼前林立岩石间的距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半晌才回答我:“我以前过这片岩林,走的是罗门生他们现在走的那条路,不过几百年前的路,虽然比现在要险峻得多,可潜伏路障却比现在少,所以要穿过去,会比现在容易得多!”
潜伏的路障?!他指的可是“雪半夏”?我心里揣测着。
“殿下,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所察觉?这片岩林非一般石林,它每座岩石的堆砌方位与行径走向,有无让你倍感熟悉?”陆吾这时开口想要点醒我。
每座岩石的堆砌方位与行径走向,会让我倍感熟悉?
我十分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
果不其然,这类似喧嚣城市中高楼大厦的岩林,离我们最近的那两座岩石,其堆砌方位便是走乾三连、坤六断之势。再过去一点,连接下去便是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这方位与走向,完全就是我在埃及地下神庙那扇青铜门上所见的反八卦阵图!这两者的唯一区别仅是:一个是被雕刻在青铜门上,精细无比;一个则是用偌大的岩石所堆砌,气势磅礴。
“无极生有极,有极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
我默念着智戊曾经唠叨过的话语,一路数过去,轻易便发现这些岩石,每两座成兑,每六座成线,每十二座成路……如此类推下去,便形成了无数条看似出路实际上又绕回了始点的呈圆形行径。
莫怪我们走了那么久,始终走回原处了,我们本来就一直在绕圈圈!
只是,除了这反八卦阵型的走向外,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些的不同,那就是在构成每兑、每线与每条路的岩石丛左右两边又各安放了两座矮石墩,像守门神般守在那里。矮石墩的这种摆法我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转头看向陆吾,发现他也正好看着我,目光清澈如水。
这……莫不又是敬苍的手笔?!我恍然大悟。
陆吾点了点头,肯定了我心里所想:“没错,这是师父当年为了阻断入侵秦兵出山所创建里的阵法。你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是单阵法,这里的则是双阵法——八卦阵与迷魂阵,这两个阵你在罗家村后山禁地里不是见识过么?双阵结合在一起,便成了我们眼前这‘乾坤诛魂阵’。然而,这‘乾坤诛魂阵’虽然厉害,无奈,秦兵骁勇,即便被困住,也还是在此诛杀了我们成千上万的族人!”陆吾的目光深邃,他的语气也变得沉重。
前尘往事,无尽唏嘘。
我紧抿着唇瓣,心里难受异常。
陆吾跳过这沉重的话题,接着说:“师傅亲自创立的阵法其实只有这里与罗家村后山禁地那里,共两处,你在地下神庙、悬浮山、苍月谷、梁家村等地所见的只是由这阵法演变而成、由各族族长自己建立的阵法,不算正宗。因为当年为了保全各族人们,师傅会将阵法的要点向各族族长授之一二,再由他们因地制宜去创立护族阵法。这七大族人中,以龙家所习的阵法最为突出!所以,七大家族要闯过这‘乾坤诛魂阵’并非难事,只是——”
难怪,在与龙临渊交锋这一路来,我都能碰上各种八卦阵,原来渊源在此。
“只是什么?”我从他后面停顿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不安。
“只是如今这阵法,似乎被人改动过了!”陆吾按下手中黑色玄剑,面部表情肃穆,“我们方才走了一遭,发现阵法与我数百年前来时的,有很大的变动!”
“什么?这反八卦阵,被人改动过?”我轻呼出声。是谁有那么本事,能修改敬苍所创的御敌阵法?是龙临渊么?
我细思恐极。
若真是龙临渊的话,那说明他的能耐已经大到我们无法想象。分秒见高低的悬殊,让我们接下来的这场对决,将会变得艰辛无比。
“被改了何处?可有看出来?”我追问。
如果阵法还是之前敬苍所创立的原型,那么黑叔他们作为七大家族的后人,在这里尚能行走自如,但若是阵法已被改动,那他们的人身安全将成谜!要知道,阵法的变动,动一牵百,瞬息万变,且高深叵测。
“看不出来,对方做得很细微,几乎让人察觉不得。若不是我数百年前曾来过,恐怕我也发现不了!”陆吾仔细观察周围,表情极为肃穆。
我心一颤。这该如何是好呢?
“且行且看!”陆吾宽慰我说。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小心翼翼踱步走。陆吾在前,依然沿用着以往三周律的破阵之法,顺着左行坤卦,右推乾卦的路线绕岩石而行。虽然走得极为缓慢,但至少不再绕圈回到原点。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吾忽然停下来,对我说:“前面有打斗的痕迹!”
一听到他说打斗,我的心尖都颤了起来,脑海里一直在想着会不会是黑叔他们与龙临渊他们对上了?伤亡状况如何?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发现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林立的岩石被放倒一大片,巨石凌乱横陈在地上,场地各角落皆狼藉不堪,不仅如此,周遭还有大滩大滩的斑驳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但现场没有任何遗留的尸体,说明这场打斗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快,所以并无人死亡,只是有人受伤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当着我们面刮过,卷起漫天尘土。
我们不得不掩鼻侧身躲过去。
风过无痕,却被浓郁的腥臭味所充斥着。这味道我是熟悉的,是“雪半夏”的气味,我心惊胆战地举目四眺,却没发现它们的踪迹。
忽然,陆吾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迅速拉我躲到附近一处岩石下。很快,周围起了滚滚尘沙,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我们呈包围圈似的聚拢过来,它们似乎对我们的行为了如指掌。
我和陆吾立即背靠背,我手中的赤炼红莲与他的黑色炎月长剑几乎同时出现。
只听阵阵震耳欲聋的粗吼声由远而近,一团漆黑便由我们头顶处笼罩下来。
我警觉地抬头一看,惊得眼珠都差点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
身大如山,凶目赤耳,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爪利齿锋……
一只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赫然立于我们头顶的岩石上,正以傲慢之姿俯视着我们,血盆大口张合着,垂着三尺唾液,目光凶猛,想一口将我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