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刚刚给我们开门的女人，对她丈夫吼道：“你不是说这个月开始出去找工作吗？怎么还在家里打游戏？”
    男人并不理妻子的怒吼，自顾自敲着键盘，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女人上前，一把拔掉了电源。
    男人顿时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对妻子大吼：“你特么有病啊！”
    说罢又去寻电源，要重新打开电脑，妻子不让，与他厮搏起来，却被他猛地推倒在地。
    “你要是觉得缺钱，我们就再生一个！别特么逼老子出去上班！”
    “已经卖掉三个了，你还想再卖第四个吗？”女人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不是一直用这种方式赚钱吗？不然我们哪来的钱花？说起来，也应该再生一个了，上一个女婴，没卖多少钱，这次一定得生个男孩。”男人满不在乎地重新连上电脑，很快又沉浸在了游戏世界里。
    我惊得目瞪口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为人父母说出的话？
    我本以为那女婴是因这夫妇太穷，养不起，才遗弃在了医院厕所里，不想，竟然是被卖掉了，而且还不止卖过这一个。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竟然忍心，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拉住北冥焰就要走出这令人难受的小屋子，却在回身的一瞬，对上了鬼婴那双漆黑空洞的视线。
    北冥焰眉心微蹙，立刻抓住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清冷地睥睨着这通体青紫的鬼东西。
    那鬼婴的视线却并不在我们身上，而是直直地落在我们身后。
    它凹陷的面孔缓缓扭曲，露出森森利齿，轻声说道：“爸爸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话落，那男人的电脑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似乎是鬼婴动了手脚。
    兀自沉沦游戏的男人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又是妻子干的，他大骂一声，粗暴地将妻子从地上拽起来，顺势就甩了一巴掌。
    “赔钱货！你少买几盒化妆品，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穷！”
    “你天天打游戏花钱，还有脸说我！钱都被你败光了！”
    女人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毫不示弱地朝男人疯狂捶打过去，像个得了失心疯的泼妇。
    “我每天累死累活地做导购，挣的钱都被你花光了！你还要继续卖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你累死累活就挣那么一点钱，不想卖孩子？好啊，那你去做鸡啊！”
    女人彻底失去理智，抓起男人的胳膊咬了下去，男人也红了眼，将女人狠狠推到地上，却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身后是一排看上去岌岌可危的电线，已经残破得随时都会漏电。
    就听“滋啦”一声响，女人的发丝触到电线，瞬间，整个身体以奇怪的姿势僵住了，头发全部竖起来，一双眼睛向外凸出，睁得大大的，怀着对这世界深深的不甘，就那样被电死了。
    男人顿时僵住，似乎吓傻了，半天没回过神。
    忽然，他眼白翻转，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从地上缓缓提起，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脖颈，一条类似脐带的细长肉绳勒住了他的喉咙。
    他挣扎呜咽，蓦地，看到一个通体青紫的鬼婴挂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惊恐，却无法发出声音。
    “爸爸，你想我了吗？”鬼婴缓缓从屋顶飘落，飞到男人面前，直直地平视着他。
    终于，鬼婴放开了扼住男人的力量，男人顿时跌坐在地。
    旋即，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向门边，嘴中兀自念叨着：“有鬼！有鬼！”
    鬼婴咧开小嘴，露出森森尖牙，挡在了他面前：“爸爸，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就是被你卖掉的女儿啊？”
    “不要来找我！”男人抱头鼠窜，已吓得快要尿裤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卖掉你的，我没有害死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鬼婴看着惊恐万分的成年人，发出婴儿般的咯咯笑声，却令人毛骨悚然：“爸爸，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想听！”
    “我是被活活闷死的。”鬼婴发出了怨毒的嘶吼，扭曲的面孔愈加狰狞，“那个愚蠢的买主怕被人察觉，便将我装进行李箱里，你知道我死得有多痛苦吗？”
    “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男人忽然青筋暴起，恐惧到极致迸发出了压抑心底的愤怒：“要怪就怪你身体太差！老子卖了三个孩子，从没见过你这么弱的！”
    鬼婴忽然尖叫一声，张开大嘴露出满口尖牙，疯狂地扑向了男人的身体，狠狠撕咬着，瞬间，血肉模糊了它的利齿，染了满嘴猩红。
    “你对我无情，别怪我无义！”它一边啃噬，一边尖声大笑。
    男人惨叫不止，疯狂甩动着身体，却挣不掉鬼婴的撕咬，他疯了一样扑向门口，却恰好触到了妻子身下的电线。
    惨叫在那一瞬戛然而止，像被骤然关掉的电视机，男人血红的双眸死死瞪着前方，身体再也无法动了。
    来不及躲过厄运，也许，从他们狠心卖掉亲生骨肉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埋下这厄运的祸根。
    鬼婴依旧不肯罢手，兀自啃咬着男人的尸体，像咀嚼一道美味佳肴，不时发出厉声尖笑：“太好了！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我和北冥焰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插手，只默默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具尸首，他们依旧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悲剧。
    真是咎由自取，我摇了摇头。
    踏出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前方亮起一片白光，很快，黑白无常就从亮出缓步走来，见到北冥焰后顿住身形，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亲王殿下，参见王妃。”
    北冥焰睥睨一眼，沉声道：“里面还有个鬼婴，带回冥界一起审问。”
    “是。”黑白无常恭谨伏身。
    那天回到家，我的心情异常低落，上次红衣厉鬼的遭遇，都没让我这般难受过，我知道，我是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