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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起
    甄狄心底对于琴江说的想要下棋,其实是挺没底的。好像说起来是对的,可甄狄总是觉得琴江的意思并非如此。下棋只是个由头罢了,真正的缘由,恐怕是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才对。这才有了试探。可在明媚日光下的琴江,着实令人挪不开眼,尤其是现在琴江那双眼睛,真真是和那万顷碧波一样,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得就想要沉迷其中。想着自己早上那么失态,甄狄都有些不敢和琴江对视了,生怕自己心底的小秘密被琴江看了去。
    “知我者,莫若甄狄也。”
    琴江拿出扇子打开,轻轻摇着,驱散着空气中的热气,淡淡说道。
    “大哥的棋瘾犯了?”
    听着这么一句评价,甄狄怎会不受用?但是,这样的评价,又好像是对甄狄的一种讽刺。想起之前自己和琴珏说的那一番话,甄狄心里暗暗觉得可能琴江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说这句话了。这样一句话,听起来似乎是意有所指。若是琴江听信了谣言,不再信任自己,恐怕想要扳倒梦羽,岂非成了空谈?
    甄狄这次定了定心神,面对琴江,继续试探道。
    现在的他,必须要知道,今日的琴江,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才行!这般,才好对症下药!否则,很有可能被诈降!
    “...也说不上,只是突然想要下下棋,品品茶。”
    琴江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刻着棋盘的石桌上,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
    当然,对于甄狄的试探,琴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他没说。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是患得患失的。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随时随刻都在想着保全自己。自然是不断地试探,以确定谈话对象的态度,从而判断如何谈话对自己有利。哎...甄狄的城府果然比小珏要深!看看小珏今天那个样子,还真真是一张白纸!今日就先不谈那天的事,先抽个时间,问问小珏再说。从甄狄嘴里,或许搞不出来什么。即使现在搞出来了,也是有水分的。
    “大哥可是觉得心力交瘁?”
    突然想要下下棋,品品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自己想多了?琴江的答案,让甄狄倒是有了几分不知所措。毕竟,甄狄是真的没想到,琴江接的是这样一句话。
    甄狄的眉,压低了几分,后又向上挑起。顺着琴江这句话的意思,询问道。
    “这段日子风波不断,很难有现在这么安静得仿佛一切喧嚣都不存在的时刻,要是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琴江将目光从棋盘转到了远处的荷叶上,依然没有看着甄狄的眼睛。那语气很淡然,仿佛是那已经渡劫成仙的仙翁,无欲无求,只是寄情于山水之间。但是,那语气中,并不仅仅只是淡然,还包含着几分惆怅,几分喟叹。
    “大哥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飘渺事物的人。”
    和琴江相处已久,甄狄对其品行也略知一二。这些无欲无求,颇为淡然的话,从琴江嘴里出来,还真是稀奇。毕竟,对于像琴江这样杀伐果决的人来说,要是说出想要攀爬权力的巅峰,恐怕甄狄还要多信几分。
    但是,琴江绝对不是一个会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
    甄狄这次便选择了直视着琴江,静静地说道。他并不相信琴江口里的话。毕竟,这与琴江平日里的行事为人,差距甚大。于是,最好的法子,仍旧莫过于试探。不过,试探的方向,却是不同的。
    “...年纪大了,也开始感时伤春了。”
    琴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深深一叹,眼神也变得渺远。
    琴江也知自己的话和自己平日里的行事为人差距甚大,故而找了个飘渺的托词,幽幽带过。不过,这也让琴江更加确定一件事情--甄狄心里,的确是有些事情的。
    “呵~大哥也有这样一面,倒还真是稀奇!”
    甄狄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感叹道。
    尽管甄狄是个心细并且有一定城府的人,但是他仍然不是琴江的对手。这次,甄狄可是自己给琴江送上门来的。
    “人是会变的。”
    这次,琴江就把目光从万顷碧波上,移了回来,深深地看着甄狄的眼睛,感慨道。不过,这五个字,可不是一句轻轻的感慨可以称量的。琴江这句话里,颇有深意。当然,也不乏试探。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甄狄显然是没有意识到琴江话里的试探,顺着琴江的意思,就说了下去。但是,他没有料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以为这是琴江因为此次经历的感叹。甄狄说这话时,并不是那种如同琴江那般感叹的语气。相反,甄狄的语气里,仅仅是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样子。但他哪里知道,琴江的这句话,其实是意有所指,真是可惜了。丧失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可能扳倒梦羽的机会。
    “若我不是掌门继承人该多好,也许那样的我还会更加潇洒恣意一些,说不定我比甄筝还贪玩呢!”
    凭借着甄狄这般稀松平常的语气,琴江心中对于梦羽所说之事已经有了定论,遂也放弃了去询问琴珏的想法。因为甄狄已经不打自招了,再去询问便没有了什么意义,不过是让自己心里更加不舒服罢了。没有想到,甄狄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还是梦羽更加靠得住些。
    琴江摇了摇折扇,玩笑道。
    “不论这掌门继承人是不是大哥,大哥都不是一个放纵自己的人!”
    甄狄恐怕到死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琴江就已经给他定了罪。不得不说,琴江的审问是多有技巧,在不经意间就已经试探出了他所需要的内容。
    甄狄一直都不是琴江的对手,再加上一个梦羽,就更是...
    其实,无论如何,甄狄都只有一个字--输。
    不过,这就是某些人的想法。不论争不争得过,都要争上一争才行,似乎这样也才能说明自己没有枉为此生。
    但是,这样的想法看起来,难道不荒谬吗?
    甄狄听到琴江否认自己,心中揪痛。
    琴江一直是他一生想要追逐的日光,如此耀眼的日光,怎能被乌云遮住呢?
    几乎是不自主的,甄狄就替琴江辩驳道。
    “你怎么知道?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想,鱼之所思?”
    琴江瞥了瞥甄狄,挑了挑眉峰,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疑问道。
    不过,这也算是一句实话。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不论是幼时的经历也好,还是日后的成长环境也罢,都塑造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即使有些人和有些人彼此间的生命轨迹有了交集,可是他们终究过的不是一个人的人生。如此一来,又怎能完全猜透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呢?所谓读心之术,也不过是从已经被熟知的表象下,进行的推演。而最后的结果,又恰好是这样罢了。
    世上哪里有什么看得透透的人心呢?
    “大哥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对于琴江这般否认自己,甄狄简直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琴江究竟是受了多大刺激,才会变成这样?这样的琴江和那些碌碌无为的庸人,又有什么区别?琴江怎能如此?
    甄狄暗暗收紧了握住的拳头,一字一顿道。
    “只可惜这些责任是不得不付,而不是想不想付的问题。”
    对于责任二字,琴江心里其实是颇为怨念的。毕竟,这其中包含着些什么,琴江心里可是和明镜似的。甄狄终究和自己不同,自己...
    想到有些事,琴江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那是一段琴江自己都不愿提及的事情,但是,又是那些经历塑造了现在的自己,并且自己也在按照这该死的印记做事。琴江心里自是对此很抗拒,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印记让他在权力风暴的中心,如鱼得水。
    “大哥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听到琴江的语气沉重起来,甄狄心里“咯噔~”一下。
    遭了!碰触到禁区了!
    几乎是立刻,甄狄就挑了个适当的话题,赶紧调转码头。
    他可不想触碰琴江的禁区!
    无论人魔仙鬼,触之必死!!!
    甄狄和甄筝是道英真人最晚收入自己座下的关门弟子。琴江和箫鹤比他们兄弟俩先去,自然在当时显得彼此间的关系要亲厚一些,知道彼此之间的事情也多些。而且,箫鹤的性子,也让他和琴江之间一动一静显得比较和谐。
    那个时候,甄狄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当着琴江的面说的。比如,当时甄狄入门没多久,就赶巧碰上了琴江神神秘秘地离开了一阵子。
    那个时候,甄狄听到的是,琴江要去除妖,须得离开一阵子。
    但是,甄狄生性敏感,总觉得不是这样。尤其是琴江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并且眉眼间带着一丝丝忧愁的时候,甄狄就知道所谓的除妖,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琴江此行,恐怕别有一番境况。
    那个时候,甄狄虽然刚刚入门但性子沉静,箫鹤觉得估计甄狄也不会胡咧咧。至于那个甄筝,都还是个懵懂稚子呢!哪里有什么多管闲事儿的心思呢?便没有告诉他们琴江的离开,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