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果酱面包和泡沫咖啡组成的造成看起来有些简单,但对于自以为要在大海中飘荡许久的美军艇员们来说已经像是做梦一般,何况他们并没有被关押在阴暗的底层船舱中,而是列队前往舰上的水兵食堂用餐——正副艇长和担任高级顾问的德国军官还被邀请到了军官餐厅,与同级别的意大利指挥官们同席而坐!
“诸位,国家卷入战争是由那些政治家决定的,作为军人,我们的义务就是服从。对于我们不幸地站在了战争的对立面,我个人深表遗憾,并对美国军队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艘轻巡洋舰的舰长,一位艺术家气质与拥有运动员体格的意大利海军上校,非常礼貌地举起酒杯——没错,早餐、军舰、战争,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意大利人享受生活,高脚杯中的红酒就是最好的证明。
同样的因素对于不幸失去了潜艇而又幸运地被意大利人救起的美国军官与德国顾问来说已然失去了约束意义,他们相互看了看,眼神中流露出的好奇而非忧虑:意大利人绝不会把毒酒摆在自己的俘虏面前,除非他们是让整个意大利感到恐惧的政治人物!
在意方的翻译官将舰长的原话转达之后,维斯勒中校率先端起酒杯,连同之前几个小时的沉浮荣辱一并饮尽。在美国军队,被敌人俘虏并不至于断送从军生涯,但担任潜艇分遣队指挥官的机会却不会一直摆在那里。至于那艘一度就在鱼雷射程边缘的“大和”号,眼下更是不见了踪影。
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做出了表率,胳膊因为骨折而绑上了吊带的副艇长怀特中尉左手举杯,同样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时只剩下鲁登道夫少还闷不吭声地端坐在那里,按照德美军事援助协议,德国志愿者被俘之后是不能主动泄露身份的,因而美国方面也为他们各自准备了如假包换的身份证件。鲁登道夫的军官证上写着“潜艇参谋长”,一个在美国海军中其实并不存在的职务。
气氛有些尴尬,良久,鲁登道夫才用英语说道:“抱歉,我早上不饮酒!”
待翻译官把这话翻译成意大利语,自称布鲁尼上校的意大利军官用怪异的眼光将鲁登道夫上下打量了一遍。
“阁下不像是美国人!”
“何以见得?”鲁登道夫冷冰冰地反问。
“我见过的美国人都是热情豪放、不拘一格的,清晨饮酒算得了什么?”上校不温不火地说。
鲁登道夫却没有反驳,独自饮着咖啡。
上校自觉无趣,转向维斯勒:“你们的这位同伴好像很难沟通?”
维斯勒脸色微红,像是有点儿醉意:“嘿,脾气是有些冷僻,但能力是没得说!”
“多谢夸奖!”鲁登道夫姿态优雅地端着咖啡杯,显得心平气和。
维斯勒嘴角泛起的却是苦笑,他转向意大利人,举着手中的空酒杯:“能再要一杯吗?”
“当然,这才是美国人的样子!”上校笑着示意手下给维斯勒倒酒,然后瞟了眼鲁登道夫,“阁下是哪里人?”
“出生在欧洲的美国人!”说假话的时候,鲁登道夫的眼睛很不自觉地连眨了几下。
“哦,欧洲,美丽的欧洲!让我猜猜……阁下是出生在德国吧?”上校讪笑着问。
“何以见得?”话还是这句话,鲁登道夫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了。
“您身上有着德国人的传统气质,优雅、固执,而且……口音也有些德国味道!”布鲁尼上校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面前的精致小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雪茄递给鲁登道夫。
这一次,鲁登道夫没有拒绝,同时告诉对方:“您看得很准,我出生在汉堡,算是半个德国人!”
“半个我看不止!”布鲁尼上校笑着将打火机递给鲁登道夫,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包括使用打火机的方式,都被他细心地看在眼里。
吸了一口雪茄,鲁登道夫很自然地赞道:“正宗的南美货,很不错!”
上校有些得意又有些愤慨地扬了扬眉头:“那可是从德国商人手里买到的,整整400帝国马克!”
“喔,在美国只需要40美元就能够买到!”鲁登道夫这话并非乱语,在波士顿的品牌商店里,40美元确实能够买到一盒不错的南美原产雪茄,折合整整100德国马克。
“是么?看来德国商人从中赚取了三倍的利润,真是比犹太人还狡猾!”布鲁尼上校句句都在对德国人冷嘲热讽,这既有故意试探的原因,也反映出当下许多意大利人的心态。尽管意大利也从打败英法俄等老牌欧洲强国的战争中分到了一小杯羹,但相比于接管大英帝国海外贸易、垄断法国重工业资源并从东欧获得大量劳动力的德国政府,意大利人的经济收获和军事成就同样不值一提,1942年的多项重要经济指标甚至还未恢复到战前水平,失业率持续攀升,物资短缺时有发生,身处这样的社会环境,自然要对国富民强的邻邦感到羡慕嫉妒恨!
听了这话,鲁登道夫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却只是抽烟而不答话。
这时候,维斯勒起身举杯:“上校先生,能否由我提议,为了世界和平,也为了我们可以早日回家,干杯!”
“当然,当然!”意大利上校一手夹着雪茄,一手端起酒杯,然后斜眼看着鲁登道夫。
“既然是为了世界和平!”鲁登道夫勉为其难地将手伸向面前的酒杯,布鲁尼却突然说了一句德语:
“不想喝就算了吧,军官先生!”
鲁登道夫的手停住了!
布鲁尼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结束了早餐,布鲁尼上校让卫兵将维斯勒和怀特送回到下层的住舱,唯独将鲁登道夫留了下来。屏退了左右,上校用德语说:
“早就听闻德国政府向美国派出了一批优秀军官,想来阁下也是其中一位,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鲁登道夫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挺直胸膛:“迪卡尔.鲁登道夫,曾在德国海军供职,现已退役!”
布鲁尼故意摆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噢……原来是鲁登道夫先生,能在这里相见真是……既惊讶又荣幸!当意大利和德国都还在跟英国佬打仗的时候,我曾经和德国海军部派来的梅尔林克上校共事了将近半年时间,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可惜啊!命运是如此多变,这才短短两年时间,我们就不得不站在了战场的对立面!”
“是轻巡洋舰队的参谋官莫勒.梅尔林克上校?”
在从对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鲁登道夫叹了口气:“如您所说,国家卷入战争是由那些政治家决定的,而作为军人,我们的义务就只是服从!”
“不管怎么说,我对于德国和意大利关系的变化感到迷惑不解,当初的钢铁同盟,怎会瓦解得如此迅速和彻底?”布鲁尼用他接着雪茄的手摇了摇,“算了,不谈政治!鲁登道夫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沦为俘虏,还能有什么打算?”鲁登道夫昂头望向前方,这艘轻巡洋舰并非孤零零的一艘,而是处于一支由三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组成的先遣舰队之中,分舰队的司令旗高高悬挂在另一艘尚且够不上重巡洋舰级别的轻巡桅杆上。
“既然阁下已经从德国军队退役,接受美国人的雇佣也就是一份工作,不必太过在意,也许……您不介意考虑和我们共事!”布鲁尼说这话时并没有表现出那种迫不及待,更不像是准备利用这种合作套取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鲁登道夫想都不想的回答说:“抱歉,我和美国政府欠了一份长期合约,即便被俘,这份合约也依然有效,若是中途变卦,不仅会损失一笔相当丰厚的薪金,甚至还要担上违约责任,对鄙人名誉的破坏更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
若是多俘获几个随同美军参战的德国志愿者,这样的理由恐怕会听得发腻。
布鲁尼表现得很大方:“好吧,我尊重您的意愿,但需要提醒阁下的是,以日本和意大利主力舰队并肩作战的实力,美国人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若是罗斯福政府倒台,您所签的那份合约是否还会得到美方的履行,我个人持保留态度!此外,鉴于我们两国军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渊源,我将向您提供一个舒适的单人间,您可以随意在舰上走动,但最好不要有逃跑或者搞破坏的念头——我相信,德国军人爱惜名誉甚过生命!”
“感谢您的好意!”鲁登道夫冷冷地回答说,“但我宁愿和我的伙伴们呆在一起!”
“伙伴?”布鲁尼有些惊讶地说,“很难想象,高贵的德国军官愿意和来自一个连民族都没有的国家的军人称兄道弟,哈!上帝真是爱捉弄人!”
“你们不也和日本人亲密无间地协同作战?”鲁登道夫没好气地反驳道,“别忘了,他们可未必把你们当自己人,关键时刻还是小心点的好!”
“您觉得我们会蠢到用自己的主力舰给日本人当炮灰?”布鲁尼鄙夷一笑,“我们不过是来壮壮声威的!”(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