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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燥蝉恼人
    知了……知了……虽然天色在渐渐变凉,秋蝉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嘶叫着。或许是他们也知道夏日将过,留给它们的时日渐短吧。可无论他们鸣叫得再如何大声,天时运转,又会有丝毫改变?
    在争斗中,若是一方掌握了大势,另外一方,便也会产生这种无力的感觉。就拿此次铁器换粮食的行动说吧,官兵就像海绵一样,将铜锣寨周围的粮食,源源不断地吸走,而铜锣寨,哪怕多次以武力相威胁,周围寨子的山民还是不断地将粮食运了出来。
    若是用孙子兵法的话来说,这就叫势。水往低处流,是势,粮食往出价高的一方聚拢,也是势!势之所趋,一味的阻挡,不过是抽刀断水罢了!
    一个月下来,黄龙祷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可为时已晚。
    昨日,一直在管粮食消耗的徐武来说,寨子里面的粮食消耗的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大!
    黄龙祷大怒,立即让黄龙启去查,竟然是寨子里有人在藏粮。黄龙启将人压着,拖到聚义厅前,黄龙祷立即就要抽刀子杀人。
    汤泉连声劝阻:“大当家的!此刻正是危机之时,擅杀不利士气啊!”
    “大当家!山寨已危如累卵,而有人竟只顾自己私利:若不惩处,何以严军纪?”徐武却叹道。
    “姓徐的!老子不过收了几斤粮!怎么啦!寨子里藏粮的又不是老子一个人!你失心疯了,要针对老子!”那被按住在堂前的小喽啰以为藏几斤粮食没什么大不了的,被抓了也无所谓,一直都很配合,也没有反抗。
    可到了这里,听大当家的意思,却听到个杀字,当即就吓抽了,再听了汤泉的话,才回过神来。对汤泉,那个肚子的装满了都是感谢。再听到徐武这这句话,立即转为满满的怨恨,全朝徐武去了。
    徐武却不理会他,只是拱手朝着黄龙祷,等待老大的决定。
    黄龙祷环视一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地朝按倒在地的喽啰走去:“你不要怪老四!他尊的是某的令;某也不在乎你吃了多少斤粮!某却容不得你,违了某的令!”说话间,已经走到那人跟前,凶厉的压迫感下,那人忍不住就要退缩。
    可他被两人按得死死的,哪里能动?他还想张口分辨,可才一抬头,却看到他的大当家刷地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白光一闪,那刀已经直直地从那人前胸穿入,从后背透出……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胸口的刀刃,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汩汩的鲜血,很快就将地面染出一大片刺眼的红色来。
    全场噤若寒蝉,只听见黄龙祷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日起,全寨米粮全数由四当家总管,如有不听令着,此人便是榜样!”
    铜锣寨的节粮行动,在嘻嘻哈哈地实行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开始变得严格有效起来,可此时,寨中粮食,已经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一个月了,摆在徐武面前的摊子,比一月前,更加棘手。
    且不去说徐武如何去为这无米之炊,在山下的铁场,却是一个月比一个月更好!
    这个月,高炉连续生产了五个昼夜,共计产铁两万余斤!跟后世可以连续工作十几年,日产几十吨的现代高炉当然没得比,可在唐代,已经是奇迹了!而且,王延兴还说,这还远未到极限!产量,还可以增加!增加!增加……
    铁场众人暂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冲击,可对王延兴来说,这却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他在设计铁做的那座高炉的时候,就是用极保守的方式来设计的,无论是结构强度,还是保温和耐火层的厚度,都比后世的经验要翻倍,而使用时间,却是以天来计算。这坐高炉的潜力,大有可挖!
    只是,铁矿却供不上了……新的矿苗还在探测中,一时还没有结果;现有的矿场太小,已经不合适再加人手了;工具也都换成钢的了,开采速度不太可能更快了……除非,除非用火药爆破!
    是时候开发黑火药了!只是,硝石的来源却是一个大问题。在古国古代,虽然硝石用途并不算小:中药、炼丹和硝制皮革都要用到硝石,可古国并不富产硝石矿,大多数硝石都是靠到老屋、茅厕扫墙根得出来的。
    泉郡市面的硝石也就是这里几十斤,那里几十斤,早已被搜罗一空:这点量只够做测试的。更多的硝石,还需要到其他郡县购买。需要时日。
    秋蝉的鸣叫依旧是那么响亮,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隔了老远,传到教室里面还是躁得让人心烦。当然,真正让人心燥的,并不是知了的聒噪,而是前面的试卷。
    铁场童子学习班的第一期学员,也就是王延兴买的那些小奴婢们,现在正在面临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考试。
    考试的内容分文试和武试。文试的内容又分为语文和算术。这次语文考的主要是识字。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内,一共教了六百个常用汉字。
    这个量自然是有点大,即便不用学韵、不用练毛笔、不用背古文典籍、甚至,王延兴还将那些字的字形都简化了,绝大多数字的笔画数都在十划以内。
    可依旧是太大了。可王延兴这么要求,执行教学任务的刘伴兴、王延路和孟咸三人便也不含糊。
    填鸭式教学,每天至少学会十个字,当天写不会,就重复抄写、挨板子和接受申定平的碎碎念……
    至于当天写会了,后面会不会忘,那就要通过这样的考试来检验了。
    语文考试后,是算术考试,考的是四则运算和简单的应用题。
    比如,蓄水池里有五十个立方的水,出水口每个时辰要排出去两个立方,上游每个时辰会来一个半立方,那么一天之后蓄水池里还有多少水之类的。大概与小学四五年级的水平相当。
    虽然这些孩子的年纪已经到了后世的高小甚至初中的水平,可学习时间终究不过是两个月,哪里能掌握那么快?这次考试,其实,是带有选拔性质了。
    在这二十四人中,十二岁的王颀昌和十四岁王秀儿姐弟的表现就要比其他孩子好一些。
    当初,因为王秀儿的表现,在给他们两个人造籍的时候,就没有入奴籍,但这并不是他们能考得更优秀的原因,而是,他们还是二十四人中,为数不多,原本就读过书的孩子!
    当然,他们此前的所学与现在的内容,出入极大,可至少识字这关,却是过了。比其他孩子多了一半的时间来学习算术,学得更快,也是很自然的事。不出意外的话,通过考试,应该不成问题,如果接下来的武试也能合格,那么就可以顺利进学了。
    而这个所谓的武试,倒不是要孩子们捉对厮杀,而只是体能测试,分短跑、长跑和标枪投掷三项,短跑测试爆发力,长跑测试耐力,标枪投掷则考验臂力。王秀儿又得了个便宜,她因为是女孩子,武试免考。
    不过就以她的体质来看,就算是考了,也未必会得低分。王颀昌的体能虽然不如他姐姐,可在十二岁组中,也是比较好的。
    考完第二天,到了公布成绩的时候,小孩们惊奇地看到,竟然王延兴也来了,不用多吩咐,齐齐地站起来,俯身行礼道:“阿郎!”
    “都免礼!都坐下吧!”王延兴满脸春风地笑道,“这两个月以来,你们的学习都很有进步,某很欣慰!”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此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某要对考试优异者进行奖励!”
    说罢,刘伴兴端了一个托盘,在众小孩前面亮了亮,是几枚穿了丝线的银钱和一些日常用具,然后再平放在讲台上。
    等刘伴兴放好之后,小孩子们眼睛都开始放亮后,王延兴才放开继续说话:“你们在铁场都有看到,只要方略得当,水、火都可为某等之助力,炼矿为铁,是也!铸铁为器,是也!锻铁如泥,亦是也!但要如何才能方略得当?便要学习!思考!计算!所以,某要你们识文断句,可以记录、交流,知道加减乘除,明了增减、多少的尺度。日后,便也能如某今日之能!你们,有信心否!”
    一群小孩,在这两月的学习中,早就攒满了对铁场的这众多神奇之处的好奇,被一再灌输,只要好好学习,你们也能的话语,今日,这种情绪被王延兴煽动性的语气彻底引燃了,众口同声,都是一个“有”字!教室里对未来的憧憬,将小孩们的热情激发到了极大。
    王延兴也收住话语,任众小孩情绪稍稍回落,然后再示意众人安静:“然而,某等这般辛辛苦苦地创造出来的财富,却有人在一侧窥视觊觎!这些人,就是铜锣寨山匪!你们刚到铁做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些贼人伤某匠人、掠夺某之财物!可不可恨!”
    “可恨!”
    “所以,某才让你们不单是要学好本领,还要增强体质,能扞卫某之利益!你们能做得到吗?”
    “能!”
    “好!某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王延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在讲台上拿起一枚银钱,举在手中,“在这次考试中,某也能看出来,不少人学习、操练很用心!某在此,对他们提出表扬,给予奖励!”
    看到所有小孩的视线都眼盼盼地被手中的银钱吸引过来后,王延兴再大声说道:“这枚银钱,某便奖励给此次考试中,语文和数学成绩最高的……王秀儿!”说罢,再亲切地朝王秀儿招手,“来!秀儿!过来!”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王秀儿挺直了胸脯,走到了王延兴跟前。王延兴郑重地提起丝线,将银钱挂在王秀儿的脖子上,然后又拿起一支笔和一块墨:墨是传统的墨,笔却是新近制造的蘸水钢笔:一片被小锻锤试锤时锻薄的,折曲的熟铁片,被嵌在一截木杆上。
    可别小看了这一点点铁片子,做起来可不容易呢!尤其是墩圆的笔尖上的细缝,是剪开后重新掰拢的,成功率极低,试制了一百多片,勉强可用的不过五片,都制成了这样的蘸水钢笔,除了一只奖励给王秀儿,剩下的四支王延兴、王延路、孟咸和吕奇一人一支,连备用的都没有。
    因为没有市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不会再制:这奖品的价值,在王延兴看来,比那银钱和墨,可都要高多了。只是别人却未必能意识到。
    王秀儿接过笔和墨,看着王延兴殷切的目光,激动得手都有点发抖了,她一下就跪倒在地:“奴家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阿郎的话!忠心不二!”
    王延兴连忙将小姑娘扶起来:“好!好!好!”连这说了三个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某也能放心了!”
    安抚好王秀儿,让她拿着奖品站在讲台的一侧,然后又举起另外一枚银钱:“这枚银钱,要奖励给在武试中获得第一的王忠毅!王忠毅上来领奖!”
    念到王忠毅的名字后,一个方头方脑的小孩起身,走上前来,还没等王延兴给他带银钱,自己先跪下了:“王忠毅也会好好学习向上,听郎的话,忠心不二!”
    王延兴连忙将这憨憨模样的小孩扶起来,将银钱给他挂上,另外再奖给他的,却是一件羊皮袄子:“天气慢慢地要变凉了,某让人给你做了一件最好的皮袄子!等天冷了,便可穿了!”
    “谢阿郎赏赐!”那王忠毅接过袍子,又是一拜。
    再接下来考得较好的小孩也都有奖励,只不过奖的东西降为炭笔、本子、或是鞋袜之类的了。获奖的,莫不激动得很。
    奖励发完了,更多人只能咬着手指头,羡慕地看着同学手中的奖品。王延兴笑了笑:“其他人,暂时没有得到奖励的,也不要灰心,要加倍努力,争取在下一次的考试中,名列前茅!”
    这种话,在后世的学校里,听得多了,没人会有感觉,可在这里,却是不同,暗暗地咬着牙,想要奋进的孩子,不在少数。
    当然,是不是还有小屁孩,把考试不好的原因归结到了恼人的知了身上,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