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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狼窝虎穴
    唐末之时,两浙最繁荣之所,是越郡无疑,其次,杭郡与明郡,则不相上下。
    杭郡之所以富庶,主要是其物产;而明郡之所以繁荣,却得益于其海贸。
    在二十一世,明郡,作为一个行政区划,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城市叫宁波,是古国十分重要的港口,在古国的海贸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可在唐朝,明郡在古国海贸上的地位,比二十一世的宁波还要重要得多。
    尤其是对日贸易,更是大多数出海的船只,都是以明郡出发地和目的地。
    这些远行的海船,大多是七月前,从明郡出发,只需顺着洋流的方向,往东航行,不出十天,便可到达日本最南端的五岛列岛;
    八月份以后,从日本出发,顺着东北季风,同样只需几天便可抵达明郡。
    只是此时明郡的市场容量毕竟有限,真正的货物集散地,其实还是在越郡。
    出了越郡西门,往外不过五百来步,便是镜湖。
    沿镜湖一线排开,泊满了,都是顺着上虞江而来的海船。
    此刻,的港口,正是忙碌之事。
    无数苦力,踩着摇摇晃晃的竹木架板,晃晃悠悠地将南北货物从船上卸下,又一步一挑地将越郡特产的丝织、越瓷、佳酿等货物装上去。
    一石一挑的重量,让这些力士们,早已对肩上的重量麻木了,他们就像工蚁一样,一队一队地,稳步前行。
    却不知怎的,一个老道士突然出现在了码头边,见他急匆匆的模样,似乎是着急赶路。
    又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见他走了几十步,便寻个高处,往码头旁的那些船只挨个挨个地看过去。
    终于看到一艘船,船体大小与周围的船差不多,可桅杆比周围的船高出一截来,眉角间的焦急,才终于散了几分。
    随即,他便提着道袍,往那艘船小跑去。
    快跑近了,去看到那船夫正在准备撤架板,连忙高声呼叫道:“胡郎!胡郎!稍等片刻!”
    那船上的船夫似乎也是听到了岸上的叫喊,一边停了解缆的动作,一边让人进舱去通报。
    不多时,从舱内出来一位清瘦的小哥,认准了来人的模样,又招呼船夫将架板搭上,迎接那道士上船。
    不错!这道士,正是老骗子朱思远,而这船,也正是扬波军正在测试的改装船,船上的主事,不是别人,正是被叫做贼猫儿的胡茂。
    胡茂明面上的身份,自然是福建茶厂过来的主事,负责过来铺货的。
    另一重身份,却是王延兴在越郡的眼线,负责对北方情报的收集。眼下的重点是董昌和张武定。
    只是无论是卖茶还是收集情报都十分艰难。
    起初,他以为有孟家在越郡的销货的点可以依靠。
    可到了越郡才发现,人家跟孟家只是简单的生意往来,利益牵扯并不深。
    再加上前几年的生疏,关系网几乎要全部重建。
    还好,有这个找上门来的老道士,将茶叶一股脑儿包了圆。采儿那里,总算是可以交差了。
    可这情报……
    唉,先将眼前收集的这些大路消息汇总一下,再由指挥使定夺下一步的行动了。
    却正好,听到船员报告,说是朱思远来了,这老道又来做什么?不是才交割了一批茶叶吗?难道又卖完了?想想觉得不可能。这老道卖茶的价格太骇人了,销量不可能上得去。
    难道有别的事?胡茂挥手对船员道:“让他上来吧!”。
    说罢,胡茂自己也出了舱,到甲板上迎接朱思远上船。
    接了老道上船,胡猫儿客客气气地一揖道:“朱道长知道胡某今日南归,还亲自来送行,真是折煞胡某了!”
    “呼……呼……”老骗子扶着船舷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急促呼吸。
    又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朝岸上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逐渐恢复到往日那高深的姿态,“胡郎有所不知啊!贫道今日并非为送行而来,而是想随胡郎往南方一游”
    “一游?去福建?”胡猫儿都没细想,便知道这道士又在胡说了,他现在这模样,两手空空,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哪里是要远行的架势?
    再说了,这次的茶叶才交割完没几天,他的茶叶不卖了?
    按照胡茂对这道士卖茶叶的套路,他是宁可不卖,也不愿意卖便宜了,只怕上次的茶都还没卖完。
    他手里的这些茶叶,便只是按自己出手的价格算,便是价值千贯,这财迷道士,能舍得?
    胡猫儿笑笑道,“朱道长说笑了,就道长现在这行头也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模样啊!”
    “出家人,身无外物,出门修行,还带什么行头?”老骗子丝毫没有谎言没戳穿的尴尬,捏着胡子,气定神闲地说道。
    “哦?”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这家伙,胡猫儿也是颇有些了解了,知道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不把他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只是,他为何如此匆匆忙忙就要搭自己的船去福建呢?
    看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是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急着要逃命?
    可是,他这样的一号人,跟癞皮狗一般惹人厌,却又滑不溜秋的,很少招人恨,会惹得谁动了杀心呢?
    可这岸上,似乎有没有立即有人追来,心里一琢磨,大概地猜出了些眉目,便笑着说道,“若是胡某所料不差,朱道长,怕是得罪了张武定吧!不知道张武定是给了朱道长几日的期限呀?”
    此言一出,朱思远立即瞪圆了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年轻单单瘦瘦的,竟然只凭这些简单的场景,便能猜透自己的来由。
    既然被如此说破,他也不再装了:“胡郎真乃神人也!贵东家有胡郎相助,还有何事不能成呀!贫道却是得罪了那张武定,只是,却是为了胡郎和胡郎的东家啊!还要请郎君万万要收留贫道啊!”
    “这话说得就蹊跷了,敝东家还指望要和张大当家搞好关系,以图后报!朱道长要是恶了张大当家的,某可要让人将朱道长拿了,给张大当家的送去了!”胡猫儿笑着说道。
    他身后的船夫名为船夫,实际上都是从扬波军中选出的健儿,听了胡猫儿的话,便不动声色地朝前靠了靠,将老骗子围在了中间。
    老骗子虽然不太相信胡猫儿会当真将自己绑了送给张武定去,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他当即有些慌了:“贫道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胡郎可知董昌已经下令,着温郡和台郡两地兵将由吴瑶统领,前往攻打福建的事?”
    “还有这事?”胡茂惊道。不过,他对这老道的话,本就只信三成,更不用说,这事关重大,绝对不可轻信。
    见胡茂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朱思远连忙又道:“某这才从李瑜府上出来,自然知道一些胡郎暂且还不清楚的消息……”
    说着,他有压低了声音道:“董昌本有意派副使黄碣南征,结果被李瑜和吴瑶搅黄了!”
    “可越郡最为善战者何人?不就是黄碣、董真几人吗?若是这几人领兵南征,你家东家,可就要危险了。”
    “可李瑜却想着法儿要坑吴瑶一把,便设计,让吴瑶领兵南征……想来胡郎来越郡时间也不短,知道吴瑶此人志大才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若是领兵出征,便是赢面,也要输了回来!”
    “只是,这事,某却恶了张武定……张武定是非要某去说服李瑜,让他再去见董昌,好让董昌派黄碣或者董真去打仗……”
    “某又不是李瑜他阿爹,这事,如何能办得成?没办法,某只好来投胡郎了!”
    说罢,朱思远一揖到底,摆出一副某已经全盘托出的架势来。
    只是,他这话,其实也是半真半假,李瑜还没去见董昌呢,吴瑶为帅之事八字才写了一撇。
    不过,他对张武定的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胡猫儿微微点了点头,这话所说之事,与他了解到的一些消息能互相印证上,这老道士说得,至少不全是假话。
    他转口便回答道,“是不是,那张武定也会随军征战?还有他造出了那唬人的霹雳雷还是喷火弩?”
    朱思远倒是没想到胡茂竟然也知道霹雳雷和喷火弩的名号。以为胡茂的消息也很灵通,便又将自己在张武定试制火药和霹雳雷的院子里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那霹雳雷只是个唬人的玩意,没啥大用!可那喷火弩,却的的确确的厉害火器啊!”
    “胡郎可知那火弩一发火,顷刻之间,那铁珠子,便像下雨一般打过来,所中之人,当即便成了血葫芦,顷刻便不能活了……”
    见他描述得夸张的模样,胡茂心里好笑,张武定若不是他自己的人,先被指挥使的树炮喷成了筛子,如何会想办法来照猫画虎?
    朱思远一面描绘着自己所见到的各种辛秘,一边打量着胡茂。
    却全然不知道,胡茂在心里想着的是:这老道既是李瑜座上宾,又时常出入张武定的住所,想来他了解的东西,应该是不少。
    只是,他这话里面,夹杂的沙子太多了,不如把他带回去,慢慢问?
    一面暗暗点头,一面胡茂儿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即是如此,那胡某即便是要被东家责罚,也要携道长一程了!”
    听到胡茂终于松了口,朱思远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长揖道:“贫道谢过胡郎援手。”
    只是,朱思远高兴得,还早了点。
    有一句话,叫做,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其实,给他用,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