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马枪杀得是真他娘的漂亮!原本一路追杀过来,杀溃杀得不要太爽的宣郡兵,也早就跑得阵型大乱,散乱的锋线遇上反杀的蔡郡兵,就像汹涌的海浪撞上了礁石一般,猝然破碎。
宣郡兵本就不是蔡郡兵的对手,这下,又像猛虎驱羊一样,以更快的速度,往宣郡城倒跑回去。
然而,这些宣郡兵还没跑到城门口,猛然发现,杨行密的牙兵不知何时,已经排列出了严密的战阵,正正地挡在通向城门的大路上。宣郡兵不敢冲击严阵以待的战阵,只得往两侧逃散。
冲在第一线的孙儒也看到了,他心中一阵冷笑:杨行密啊杨行密,你总算把底牌打出来了,这次,某且要看你如何翻牌!
他马槊一挥:“杀破宣郡城、活捉杨行密!杀!”
身后的兵将听了,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直叫,跟着一起大喊:“活捉杨行密!杀!杀!杀!”
只是杨行密却没有孙儒这般勇武,他并没有出城站到临敌的第一线,在城外列阵的是他的牙将刘威。对孙儒的嘶嚎,他也没有回骂过去,而是举起了右手:“弓手准备!”
随他号令,位于战阵后部的弓手一齐将箭搭在弦上,拉至半满。若是,平常,下一个命令,就该是放箭了。
然而,这次,他的下一个命令却是:“点火!”
原来,弓手搭上弓的,并不是常见的铁簇箭矢,而是缠绕了浸满油脂的麻绳。弓手身前面布置了许多火盆,只等这声命令,便将箭头伸进火盆中,将麻绳点着。
眼看孙儒大军即将逼近。最近的距离,已经不过五十步了,刘威右手向下一摆:“放……”
“嗖、嗖、嗖……嗖……”一阵弓箭离弦之声同时迸发出来,越过前军,往孙儒军飞来……
怎么是火箭?孙儒一愣,当然,他并不是笨人,下一瞬便猜到了,这火箭只怕是用来引燃那种火器的。这岂不是说,一片图画在脑海中闪过,就在前进的路上,似乎看到地上稀稀拉拉地滚了许多坛子。
是了,那些火器,便是装在这些坛子里的。
然而,他才想明白这一点,尚且来不及发布命令,身后,就开始传来轰轰轰的巨响……回头看去,果然是那种火器,在己方的队伍中炸开,每炸开一次,就要倒下一片军士。连续不断的轰鸣,震得他肝胆俱裂!
就在此前,他在中军的观战台上看到数十件火器,将攻城部队的队伍拦腰炸断,造成了攻城部队的混乱。他还对部队的反应极为不满,现在,身陷其中,才明白,这火器哪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抗?
就在此时,喊杀声不失时机地在杨行密军中响起。
“杀……”
孙儒完了……倒不是说,他被火药炸死了。
事实上,杨行密用的这一批霹雳雷,只有在城墙上用的是张武定做的正版货,也经过测试,飞出的弹片,足以杀人;
而后面打伏击的那些坛子,是临时在宣郡搜集的陶罐和后来再配的火药。这种日用的陶罐都是腔大壁薄,开口敞开,坛内压力稍稍大一点,就破了,根本无法形成足够高的爆破压力,自然是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再加之临时搜集的硝石、硫磺都没有经过精选,配比的时候,也是马马虎虎,凑凑合合,威力参差也是不齐。别看炸的时候,倒地的一片一片的,有多吓人,事实上,大多是皮外伤。
再加上孙儒冲在第一线,其实已经冲过了火药罐子的杀伤范围,轰轰轰响完之后,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可问题是,军队崩溃了,后备力量也用完了,至于他一路劫掠而来的无数钱粮、和数十万青壮连同中军大营,一并当做厚礼送了杨行密。
他也只能在亲兵的掩护下,一路逃亡,一直跑到朱家坡,才停下脚步,开始收拢溃兵。一连几日,收拢的溃兵,也不过三万多。
三万人,暂时缩在朱家坡,守着一万石粮吃,能吃几天?
马殷拉着刘建锋主动请缨:“使君,这一万石粮怕是不能支应太久,末将愿和刘都尉一起,为使君去再筹些军粮。”
所谓筹,其实就是抢。而且,方圆十里、二十里之内,早就被抢得干干净净,要抢也只能往远地方去了。
凭马殷手里的三千多人,确实抢不来太多粮。刘建锋手下还有两千多。倒是可以作为援应。
孙儒看了一眼马殷,点了点头:“那你便和刘建锋领你们的本部人马去吧!”
“喏!”两人一起躬身领命。
正准备要转身离去,马殷却又道:“筹得的粮草,需要统计入账,可否请使君让刘司马同行?”
孙儒懒懒地挥了挥手:“刘佶,你也一起去吧!”
众人这才领命而出。
大军新败,军心不稳,孙儒在朱家坡停留了几日后,便准备继续后撤。
然而,杨行密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就在孙儒在朱家坡收拢溃兵的时候,便集齐重兵,布置在朱家坡的几个出入的口子上。
待到孙儒准备再动的时候,才发现,四面已经被杨行密重重围上……
摄于蔡郡兵的勇猛,杨行密一时还没有发动总攻;
孙儒,还在朱家坡苟延残喘。不过,作为一方军阀,他已经完了!而他的完蛋,成就了杨行密,也成就了这一新火器的威名:霹雳雷!
然而,世人却不知道,这看着响亮华丽的霹雳雷,跟王延兴投入使用的火器相比,不过是半吊子业余水平。
而若是跟此刻正摆在漳郡城外的青铜火炮相比,那更是连提鞋都够不上。
只是,这两门青铜炮为何摆到漳郡城外,却还要从盘踞浯洲的大嘴鲨说起。
福建沿海,最强的两大海盗,第一强的,无疑是张武定,第二,便是这大嘴鲨。
只是,张武定思维清晰,条例明晰,硬是练出了一支精兵,再又深耕海潭山,势力甚至可以遮断福建至越郡的航线,是名副其实的一霸;
而大嘴鲨却是没那份才干,他手下人手虽众,却没有练出像黄衫队这样的精干力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强大船队,自然也无法完全控制浯洲左近的海域;
所以,他更多地,靠登陆打劫过活。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他很少劫掠泉郡,稍远处的漳郡便遭了灾,更远处的潮郡、循郡也在他的掠食范围之内。
只是,福郡之战后,闽地海域,扬波军名正言顺地将福郡以北至越郡的海域都控制了下来;在各方游说之下,福建附近的多股规模不大的海盗,也都尽数归顺,大股的海盗,更是只剩下了大嘴鲨。
身为往日的同道,林瞎子,决定登岛上去跟大嘴鲨讲讲形势,结果,却吃了一顿奚落:张武定强又如何?林瞎子你会韬光养晦又如何?不要跟哥说这些大道理,你们都完蛋了,唯有哥还能自由自在,说一句是一句!这便是哥的本事!
不服?不服来打啊!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