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武定占了苏郡?”骤然冒出这么个消息,让孟通吃惊得站直了身子,“他才多少人马?就敢占苏郡?”
王延兴的北伐之路,十分顺利,连下温郡、台郡后,继续北上,未欲抵抗,便占领了翁山。
到了翁山后,收到杜子欣传过来的情报,才知道张武定在翁山练兵后,倾巢而出,奇袭苏郡的事。
“以前或许只有一两千,不过,现在,怕是有一两万了!”王延兴将刚刚收到的情报给室内的诸人传阅了一遍,
“他应该对苏郡十分熟悉,他破了苏郡之后,便在苏郡城中,以没有及时臣服为由,选了四家,夷了族,将其家财,尽数收入囊中;”
“然后,又以贩卖私盐为由,灭了两族。都是选油水最为丰厚的下手……苏郡城内豪门,已是十去其六了!苏郡财富,任由其取攫啊!”
“有了半个苏郡的钱粮,和数十万户的丁口,就算明天有消息说,他将部队扩充到五万、八万,某也相信!”孟咸淡淡地一笑。
从情报上来看,张武定走的也是长矛加火器的路子,其中这长矛兵最是容易操练,全身兵甲就是一个矛头,然后用鞭子教着刀里火里地冲,只要钱粮支撑得起,有足够的人口,部队扩充起来,确实会很惊人。
只是,张武定的战阵布局,未免和扬波军的战法战术太像了些,甚至那长矛兵也是排紧密队列来增加攻防能力。
末了,孟咸也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张武定还真是个好学生啊!回头,得找他收收学费!”
“学费?他不是早就交了吗?海潭山那么大一个岛,还有几十条海船,另外再加闽越航线……”王延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战法战术本来就没办法保密,让人学了个模样去也是正常,“只是,这学生太贪心啊!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啊!”
众人点了点头,像张武定这般搞法,看似得利极大,却很不利后续的扩张……难道张武定不打算还有未来了吗?
“张武定这般搞法,自然只能搞得一时!”孟咸摇头道,“不过,如果不加控制,某以为,他或许会比黄巢更危险!”
黄巢?黄巢起事之初,不也四处碰壁吗?只得一路南逃,跑到了闽城之后,把满城的番商的油水榨出来之后,有了反攻的动力。一路北上,一鼓作气,竟然攻破了长安!
当然,黄巢北伐的成功,还得益于李唐天子派了个饭桶宰相过来帮倒忙。让黄巢出了闽城后,进出湖湘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张武定现在的境况不也有几分相似?他在王延兴手里讨不到好,却在苏郡谋了快地。
偏偏就在此时,他北面的杨行密的主力压在淮河一线,而南面的钱镠的主力,正屯兵越郡城下。
让苏郡此时不但不需面临太强的外来威胁之外,还可以考虑考虑北上取常郡还是南下取湖郡的可能……
“那依长求之见,某等该如何应对?”王延兴挠了挠头,对这种谋划布局,还是孟咸比较拿手。
“苏郡是块宝地,其实,也是个陷阱!”孟咸笑道,“刺史为何放着越郡视而不见,而看重翁山?因为越郡取之容易,守之难!苏郡也是一般!”
如果张武定已经经营苏郡十年,那么,凭借火药之利,他可用以此为基地,南下杭郡,北上常郡。
可偏偏他是以一个掠夺者的姿态占据的苏郡。那么,他必须得花最大的精力来平定内部,然后部署重兵防范内乱。
很显然,无论是钱镠还是杨行密,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其实,他最佳的方案,是干脆将苏郡洗劫一空,然后带着这些资源,坐船沿长江上溯,攻取江南西道,也就是湖南、江城的大片尚无强力军镇占据之地,经营三、五年,便可割据一方!
“妙啊!”王延兴一听,拍案叫绝道,“只可惜,张武定是听不到长求这席话了,要不然,定然要长拜道谢了!”
“能设下奇袭苏郡这局,想来,张武定身边也有明白人!就是不知道,张武定是不是像刺史这般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孟咸神秘地一笑,思索片刻,又道:“不若,某等得想个办法,助张武定觉得,留在苏郡,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求请继续!”王延兴赞许地点了点头。
孟咸指着地图:“杜校尉传回的情报上说,顾全武派了一支偏师去取余姚。此刻,便在风山以北扎营!刺史不妨去把那营盘端了!将这支偏师赶走!”
这里所说的余姚,便在后世的余姚附近,只是在后世,余姚距离海岸有二三十公里,而在此时,海岸线却在后世的慈溪一带,距离余姚城,不过十余公里。
孟咸所说顾全武的偏师的扎营之地,离海岸线更近。完全可以在那左近借涨潮登陆上去,奇袭一下!只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顾全武兵临越郡后,却没马上攻城,而是派偏师掠取四周,固然是越郡城坚实高大,董真骁勇善战的原因,不过,某猜他,打的是攻心之策!”
听到这话,大家会心一笑,有董昌这个活宝在越郡当家做主,打打他的主意,显然比冒礌石、霹雳雷攻城来得轻松多了!
要知道,连称帝这种事都能被钱镠布下的局哄着干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
也许,他现在就在琢磨着怎么自毁城墙也不一定……
“若是他的攻心之计成了,让顾全武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下了越郡,那当他回兵杭郡后,全军进攻苏郡,张武定是跑还是不跑?”
“所以!将这偏师敲掉,打乱顾全武的布局!迫使他以为,余姚这个方向有强援!”
“那么,他就必须做出决断,是再分出一支偏师向东将某等灭掉,或者在越郡以东加强警戒的同时强攻越郡,或者干脆退回杭郡……”
退回杭郡,自然是不可能。军事上的失利还在其次,机会、时局的变化,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至于分一支偏师过来找自己拼命?扬波军的陆战部队都是随船跑的,打完之后,又会回到船上,那只怕是找不到了。
两者都不可行,硬着头皮强攻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不管顾全武如何决定,只要将顾全武的大军拖在越郡城下,让张武定觉得,钱镠的大军一时不能北返,他便极有可能去攻取湖郡。
而只要他张武定一面占了苏郡,同时又派军队去了湖郡城下,那无论他能不能将湖郡攻下来,再想要从苏郡脱身,就要难多了。
“若是,顾全武不受偏师失利的影响呢?”一直没说话的秦一秋突然出声质疑道,
“或者,董昌阵脚已乱,随时可能开城投降呢?”
“或者张武定根本不在乎越郡战局呢?”
的确,种种可能都是存在的。王延兴也不是只听孟咸一家之言:“嗯,不虑得算,先虑失算,应有之义!”
王延兴点点头,“大家一起来查漏补缺!”
“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秦一秋突然很正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