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兴下了船,便一路从港口赶过来,谁想,留给自己的,竟然是一幅残局。
心知,这定然秀儿知道自己回来,肯定会放过这帮和尚,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局面作绝……
王延兴恼怒秀儿之余,也只能先想办法如何善后。
问清源道人建议,清源道人道了声无量天尊后,却缓缓说了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留一线生机吧!”
王延兴点点头:“那便依道长之见!”
说吧,王延兴大步上前,走到大雄宝殿门前,朗声说道:
“今日之果,昨日之因;”
“今日之因,方可得明日之果!”
“缘起缘灭,天地常数!”
“智广和尚!某试问你一声,你今日是要随这大雄宝殿,一起化为灰烬;还是留着身躯,看日后某日后将会遭受何等的报应?”
王延兴说完,便站在大雄宝殿正对面,静静地等候。
半晌,大雄宝殿大门突然大敞开,十几个和尚,鱼贯而出,领头走在前面的正是智广。
“罪过……”智广恶毒地看着王延兴,“那便如刺史所愿,老衲便要看看刺史日后,是如何陷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托生!”
听言,王延兴却微微一笑道:“某之生死,早就不在某自己手中了,某死后若是当真永世不得入轮回。某定然要想个法子,请人告知和尚,让和尚开心开心!”
听到这番奇怪的言论,智广这才突然想起,此子本就不是常人,双目突然瞪大如铜铃,直视前方,呆立当场。
“阿弥陀佛……”突然又是一声佛号传来,智广突然如遭重击般,喷出一口鲜血,不过,眼神却是回复了清明。
神智恢复的智广双手合十,低声合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言罢,不再言语,便要离去。
他们才走了几步,王延兴突然又叫到:“慢!”
“刺史还有何吩咐?”
“你们就这般走了?不将佛祖法身抬走吗?日后,佛祖蒙尘,少不了你们的罪过!”王延兴指着里面的佛像道。
将佛像抬走?佛像可都是泥塑的!这尊佛像虽然是坐姿,却高达七八尺,重量更是重达几千斤。
以往要将佛像从殿堂中抬出来,需要几十名和尚轮流用力。
这十几个半残的和尚,如何能抬得动?
可是,让这些和尚说出一声不要佛像的话,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智广悲叹一声,又是一声罪过,身上的袈裟往后罩去。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随着那袈裟缓缓落在了佛像身上,那佛像竟然就好似便成了泡沫一般,竟然能让四个和尚,连同佛龛一起抬了起来。
一步一步地迈出殿门、山门,往北而去。
等这群和尚走走了,清源道长也稽首告辞。
王延兴才对那帮军汉道:“王秀儿呢?”
话刚落音,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郎……奴在这里……”
回头看去,可不就是王秀儿嘛!
只见她一脸可怜模样,仿佛是知道错了的样子。
可是,王延兴心里已是一片通亮,知道这丫头,只不过是装得可怜罢了。
而自己竟然被这装出来的小模样给骗了。
王延兴暗自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你还是去北苑帮申哥儿吧!”
“诺!”王秀儿听言,也不争辩,两行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低。
一副委屈的样子,恰如雨后海棠一般,让人心生怜意。
可王延兴却狠着心,任由她哭,也劝,也不怒,就这么看着……
见王延兴突然铁石心肠起来,秀儿突然大声哭喊道:“阿郎……你说过,不会不要秀儿的!”
说罢,转身便跑……一路跑出了不见了踪影……
秀儿刚跑,朱思远也主动冒头了:“贫道,见过刺史……还请刺史降罪!”
“降罪不敢!不过,既然是你起的头,便由你善后吧!”
王延兴说着,返身指着已经空荡了许多的殿宇:“你便将此寺庙,改成道观,你来做这观主吧!”
“啊……”朱思远吓得一哆嗦,“贫道不敢啊……”
开元寺存世好几百年呢,一朝破灭,自己就将这里改为道观,这是要被佛道两家都不齿啊!
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你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吗?”王延兴却一脸冷笑,不紧不慢地盯着他。
朱思远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不由自主地点头道:“贫道这就去准备……”
点完头,心里却又是一阵后悔,连忙又道:“能不能请这些军士,帮帮忙,收拾一下!”
王延兴点了点头,问为首的几个十将:“你们的主官是谁?”
一名十将上前一步道:“回禀指挥使,某等刚从散兵训练营分配到侍卫处,主官是董真将军。”
“只是,秀儿小娘子说奉了刺史之命,便将某等从董真将军麾下,临时调了过来!”那名十将看了这么久,自然能猜到,只怕王秀儿假传了王延兴的命令。
他怕王延兴迁怒与自己,说到一半,声音不由得小了下去。
“你们啊……”
“虽然,主要的过错不在你们身上,可终究参与在其中……某便罚你们在这里给朱道长干一个月苦力!”
那群军士听到这个惩罚还好,连忙一声“诺”,临时变身苦力。
处置完毕后,王延兴回到刺史府,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的董真,连忙主动来找王延兴请罪。
“董将军!”王延兴严肃地问道,“秀儿问你借兵之时,可有军令?”
“秀儿小娘子说是刺史的口令……”董真弓着腰道。
“那事后,七天之内,可有补令?”
“没有……”董真叹了一口气,“属下知道错了。”
“即是如此,你自己去找都虞候领罚吧!”王延兴也不再多说,将董真打发走人。
才打发走董真,却听到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徐小娘来了。
徐小娘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进了屋子:“小娘见过阿郎……”
“小娘过来坐吧……”王延兴连忙起身过去扶徐小娘,刚要问,“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却见门口躲躲闪闪地,探出半个脑袋,竟然是秀儿。
这丫头,定然是去找徐小娘过来求情了。
“你也进来吧!”王延兴点了一下秀儿的额头。
等王延兴扶着小娘在绣墩上坐好,秀儿才怏怏地进了屋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
看她那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能惹人心疼。
可偏偏王延兴装作没看见。
徐小娘见状,说道:“秀儿也是自己家里的人儿,犯了错,也是在为阿郎着想,你责罚一下就是了……”
“小娘!她犯的错,看似在为某着想,却犯了最大的忌讳!”王延兴拍着徐小娘的手道,“某心中不喜的人,很多,但是,这种不喜欢,并不能作为依据而妄动兵刀。”
“今日,她替某将开元寺平了,明日,会不会又将哪家灭了?”
“阿郎!奴以后再也不敢了!”秀儿听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以后不敢是以后的事,这次的处罚不能少!”
“阿郎……呜呜……”秀儿眼皮子一眨,又是豆大的眼泪往外落。
正在这时,申定平过来了,见状,一阵尴尬,一只脚踩进屋里,另一只脚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了。
“都虞候!你进来!”王延兴替申定平做了决定,“依照杨波军军令管理条例,上面是如何规定的,你说出来!”
“伪造、假传军令者,依情节、后果的严重程度……”申定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处以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