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仔钧到了汴京之后,等了十来天,才终于等到朱友裕。
而朱友裕一到汴京,也是立即到驿馆来找他,还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先生还请收拾收拾,家父准备要见见你!还请先生稍微做点准备,好让家父对先生,刮目相看!”
章仔钧一听,朱宣武要接见自己了?登时一鼓兴奋就冒了上来:“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之后,急忙又向朱友裕躬身一拜,“多亏了将军举荐,仔钧忠心谢过!”
“先生胸有大才,就算某不提,也自有伯乐相识!”朱友裕微微一笑,“那就还请先生一起随某去见过家父?”
“仔钧领命!”章仔钧连忙躬身道。
说罢,章仔钧连忙收拾收拾衣装……这才发现,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从泉郡穿出来的那身笔挺的呢子衣服,而是有些泡泡的象是富商一般的冬衣……不由得觉得一阵遗憾。
不过,既然已经换了,也就没有再去讨回来的道理,也只能这般去了。
然后,随着朱友裕一起出了驿馆,上了马,直往宣武军节度使府衙。
到了之后,依次下马,朱友裕先进通报了,章仔钧则只能先在外面候着。
不多时,便有军士出来,领了章仔钧,进了议事大厅门外,又要先候着,又等了一会,才进了大厅。
这厅内,却不似泉郡的议事大厅那般装了明瓦,里面光线昏暗得很。
可章仔钧却不能抬着头,盯着眼睛看,而是大致认了方向,便躬身下拜:“章仔钧见过使君!”
“先生免礼!”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正前方传来,“这几日,让先生屈居驿馆,让先生受委屈了!”
章仔钧听到朱温这言语中,感觉大气而不失温和,当真是如沐春光一般,连忙又是一拜道:“小子不敢!能为使君赴汤蹈火,小子万死不辞!”
“先生大才,远近闻名,朱某不远万里,将先生请来,自然是要用先生之才,壮宣武军之势!先生可莫要太自谦了!”朱温满是笑意地说道。
他话才一说完,立即就有人出言恭贺道:“恭喜主公又纳贤才!”
朱温听言自是心里舒服。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见状,一旁的军士便走了过来,要请章仔钧退下。
章仔钧见状,心道,这见面,当真是见一面啊……还没给自己安排官职呢!当即就不蛋定了。
他立即又拜道:“使君,章某虽然自南面边陲而来,对军事也有些许建议,一直想在使君跟前表露一番……”
“哦?”朱温声调升了一半,听着这声音,一半是好奇,另一半,倒是不耐了,不过,大概是考虑到章仔钧是万里之外来投,与别人多少有些不同,才忍了忍道,“先生还请说来!”
但凡熟悉朱温的人,听到这语气,那多半是要赶紧改口了,至少朱友裕,听言,额头不自觉地就有些冒汗。
可章仔钧却没那份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以为自己自荐成功,喜滋滋地又躬身道:“仔钧自福建而来,细观自交郡以北,至长江之岸,十数次战事,深深地觉得,若要每战必胜,首先得军纪极度严明!”
“某观此十数次战事中,每每取胜的扬波军,其军士,能在敌人立于当面而视若不见,只管遵从长官之号令,逐一施为!”
“人谓之铁军也!”
他一口气将这一层意思说完,才得意地起身来,看向前方……因为距离朱温有点远,光线也不太好,所以,他有些看不清朱温脸色的神色。
按照他自己脑补的画面,他觉得,朱温应该是陷入深刻的反思了吧。
然而,就站在朱温跟前的朱友裕等人,分明看到朱温脸上,是满满的不屑。
“先生之意,宣武军的军纪,比起扬波军,有所不如咯?”朱温问道。
朱温一向自负,这么说,已经动怒了。
然而,章仔钧毫无察觉,继续直言道:“确是如此!”
“何以见得?”
“不说其他,但是一事便清楚明了!”
“某在泉郡时,居所距离扬波军一处军营不远,营中军士,只要在营中,必定每日操练!”
“若是,一日不见军士操练,定然出城去了!”
“然而,某却只知扬波军有进城出城之事,却从未见过扬波军何时进城何时出城!”
“再观宣武军,进城之时,乌烟瘴气、鸡飞狗跳、马牛纵横于街道,路人跌落于沟渠,唯恐天下人不知不晓……”
“使君以为,两军军纪如何?”
章仔钧说毕,视线从厅中众人脸上横扫而过,一副某说完了,你们服不服的表情,只差用大字写出来,挂在额头上了。
可众人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服不服了,而是满脸的惊恐,都是齐齐地朝朱温看去。
朱温大概也是没想到,还当真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指责自己的军队军纪不行……而且,似乎还说得很有道理。
“是何人领军进城,惊扰到了先生啊……”朱温面无表情地说道。
朱温话才落音,就见朱友裕从一侧快步走了出来,站到正堂之中,半跪道:“是孩儿操练无方,还请大人责罚……”
原来,章仔钧看到的那支进城的军队,正是朱友裕的兵!
其实,也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会发现:
章仔钧到了汴京十多天,朱友裕都没来,而就在这一天,章仔钧才看到一支宣武军进城后不久,朱友裕就过来了。
难道,章仔钧就不能联想一下,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可惜,章仔钧在这方面本就没什么天赋,更何况,当时已经被当官的愿望冲昏了头脑?
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举荐自己的人给告了!
而满厅的人,也眼神复杂地看看这个白痴一般的章仔钧,再看看躺枪的朱友裕,最后,把视线都集中在了朱温身上。
然而,谁也没想到,对朱友裕,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训了几句:“哼……你操练兵士倒是不算无方,不过识人用人,却是不行……这种书生,带回来做什么?”
说完,又指着章仔钧冷冷地道,“来人呀!将这狂徒拖出去砍了!”
听到朱温的命令,立即就有几名卫士冲了进来,拿起章仔钧,就准备往外拖。
“慢……”正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列中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