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旭辉,徐若虚嫡长子也!
中国,自西周确定分封制以来,很长时间段内,家中的儿子们,嫡子、庶子便天然地出现了一道鸿沟。
嫡子便比庶子高得多的地位。
而嫡子中的长子,则被天然地寄托了继承家主权力的最大希望,从来都有一众优于众人的特殊地位,可以获得比其他儿子更好的资源、教育等等……
这种状态,无论是天家皇子还是地方豪族,都大抵相差不大。
就比如,前朝文帝便是立嫡长子杨勇为太子,本朝高祖也是立嫡长子建成为太子,之后,太宗也是立嫡长子李承乾为太子……
什么?这几个太子最后都不得善终?
好吧,好像确实如此。
看来,这第一顺位继承权来得太简单,也未必是好事啊!
这不,在泉州,诸家的嫡长子中,便也有早死的,比如黄家的那位,不就死在了儋州,尸骨无存吗?
唉!世事无常啊!人算不如天算呐!
就算平民家庭中,少见天家那种手足刀兵相见的惨剧,可诸家集全家的精力来培养的嫡长子们,却也未必每个都有优异的素质,反倒是出了许多截然不同的类型,用一个良莠不起,好不过分!
就以泉州的林、黄、陈、章、徐五家为例……黄家的嫡长子早年死于儋州,就不说了,剩下的四个,竟是没两个一般模样的:
先说林家的嫡长子,林逸成,才气、人品俱佳,而且为人大度,气质不凡,颇有领袖风范,一直以来,泉州士子,均以他为首。大概是诸家心目中理想的那种嫡长子的范例;
而章家的章仔钧,却恰巧站相反:他有些小才,却恃才傲物;小心眼而脾气执拗。钻进牛角尖里,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算是培养失败的一个典型;
相比之下,陈家的嫡长子陈施可,就有些中规中矩了,却是没啥突出的,也不给家里惹事,倒是能获个稳重的评语;
再来看这徐家的徐旭辉……又全然是另外一种类型:心思精巧而狡黠、出事圆滑而世故、算计棉细一层叠一套的,尤其是,那脸皮之厚,全然不象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
只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徐旭辉算计厉害,却不想曲爱娇虽然身为女子,思虑竟是一点不输于他!
她面对徐旭辉轻轻地说了一句之后,让徐旭辉脸色突然一白。
原来,曲爱娇说的,竟然是听着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徐公子,是来采购股权的吧!”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尖刺一样,瞬间戳破了徐旭辉的厚脸,让徐旭辉脸色急变,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定格在:招讨使早就算准了,自己是冲着那些股权去的?
他脸色一阵难看,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小生,确有此意……”
“既是如此……”曲爱娇朝一旁的办事员瞅了一眼,那办事员立即会意,给徐旭辉递过去一份空白委托契书。
看徐旭辉接过契书后,曲爱娇才又说道:“股权流转的方式方法,便全在这上面了,还请徐公子先看看……”
徐旭辉的来意被窥破,便失了最初的镇静,不过,既然是要来买股权,那这契书总是绕不过的!
他只能先耐下心来,细细地往下看。
他正看着契书呢,而那边李杉彤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又朝曲爱娇拱了拱手道:“老朽今日才知,招讨使确实是泉州之基石!此前,老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招讨使见谅!”
见李杉彤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曲爱娇知道他总算是全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坐着的意义,便笑着拱手答礼道:“招讨使说过,泉州基石,是千万愿意为泉州做贡献的人们!他只不过是一个掌舵的罢了!泉州要好好发展,李翁才是基石啊!”
李杉彤听到此言,暗道一声惭愧,然后,又问那办事员另外要了一份契书,将自己剩下的那万分之一的股权标价改成三千五百贯……
他竟然是按照低了五百贯的价格,卖给曲爱娇。
随后,他便如石德宝、章舞一般,离了屋子,去改契书和拿付款凭证去了。
屋内,只剩下几个办事员默默地,不敢出声,曲爱娇,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也没有出声,只有徐旭辉翻动书页的,细微地刷刷声不时地响起。
过了一会,他才终于将全文看完,然后,一脸尴尬地抬起头来,看到正对着门挂着的那木板。
比起石德宝全然没有过想,而李杉彤后知后觉来,他是一看完着委托契书的内容,便知道了曲爱娇坐在那里的目的是何在了:防着徐家低价收购股权啊!
徐家为什么样不惜跟交好的几家撕破脸皮,也要给他们放印子钱?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用远低于基准价的价格来收购那些人的股权啊!
按照徐氏父子最初的设想,这些人获得百分之一股权的付出,不过两千贯。
而现在虽然号称值得四十万贯,却无法变现。
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他们想着,以破家相威胁,迫使欠债的这些人,以这个标称价格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拿来抵债!
当然,在股东大会之前,股权流转是不被合作社正式承认的,所以,徐氏父子也只准备仿照章家的办法,来一纸家对家的契书。
却不想,股东大会一开,股权竟然可以公开流转!这意味,股权有可能变现了!
这么一来,徐家的谋划了那么久,大半的心思,基本上就是泡了汤。
不过,徐旭辉觉得,就算是股权可以流转了,以四千贯去买万分之股权的人,应该也是没有的,所以,之前的计划,应该还可以执行。
所以,他一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目的就是要说服所有收买股权的人,以半价或者更低的价格来收购。
按照各家所欠的账目来看,徐旭辉估计了一下徐家钱窖里的现钱,觉得,拿下百分之一的股份,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然而,当他听到曲爱娇的那一声问话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对手,并不是那些肉鸡的小孩,而是王延兴这只大老虎啊。徐家面临的最大的敌人,是不希望合作社出现不稳的王延兴啊!
他揣着不安的心思,终于将委托契书看完了,心里也是越发认定了这一点。
但是,让他最终死心的,还是当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