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是一个专业很强的职业,培养一个细作得经过一些必不可少的步骤。
首先要筛选候选人,象段子良这种心思太活络,同时心里承受能力又比较差的人,是第一批就要被筛掉的。
除了心里能力,身体上,也大多不会选择这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
筛选过后,还得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是长期潜伏的,还是联络通讯的,还是刺探暗杀的……对不同的任务,接受的训练定然是不同的。
象扬波军的探子,便会针对不同的任务环境,从不同的人群中遴选。
需要长期潜伏的,可能会有在合作社的商铺做事干活的经验;而战斗型的,则大多是从散兵中遴选。
选拔出来之后,又要一边训练、一边考核,然后按照不同的表现,分派不同难度等级的任务。
可无论如何,段子良这种人,定然是不会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
哪怕是被评估为风险极小的任务,也是不行的!
比如;,在这里,在讯问段子良的时候,如果那个询问者再追问一句:抄录这些公告的人都是谁。
段子良定然会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那郑买嗣埋在这里的细作的联络点,很可能就会端掉……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人明知到,从段子良嘴里可以问出更多的消息,却故意没有追究,反而将他直接放了。
段子良自然是没意识到,这其中的不正常……或许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想过,作一个细作,什么样是正常,而什么样是不正常吧。
他从客栈出来之后,便只顾着,怎么赶紧跑回阳苴咩城去。
跑到码头后,看到有船似乎正要开船了,立即喘着粗气,跑了过去,花了几十文钱,请船家带他往北走。
可才上了船,就听到船舱里传出来一个声音:“何人在外面喧哗!”
那船家连忙对里面回话道:“回禀阿郎,是有人要搭某家的船一起前往扑赕!”
听到这声答话,舱里的声音立即加上了几分怒气:“去往扑赕?”
舱中那人对扑赕显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扑赕原本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正是这两年交州大量货品涌入南诏,却让这个小镇的名气,突然大了起来。
它位于红河水道上的上游,到了扑赕,距离阳苴咩城便不到两百里了,可谓是近在咫尺了。
现在,在南诏,扑赕的重要性,倒是有些象古勇之于交州。
之所以会这样,大半到是因为红河的水文条件而形成的,现在,红河河运,被分作了四段。
第一段是从入海口到峰州,这段水流大,而且平缓,可以直航大海船。
过了峰州之后,水道明显变得窄了许多,水深也开始深浅不一,便不能行走深底的海船,而只能走平地的沙船了。这一段便是到古勇为止。
从古勇再上上溯,直到扑赕,又是另外一段,这一段因为位于南诏境内,没有进行河道的疏浚,所以,哪怕水流条件差不多,却没法走大沙船了,只能通航五十石左右的沙船。
段子良坐的这艘船,便是一艘五十石的沙船,其终点便是扑赕。
等到了扑赕之后,红河一分为二,水流越发小而陡,便连这种沙船也不好上去了,只能换更小的船,都可以通向阳苴咩城。具体要走那边,就看个人的选择了。
很显然的是,在这段行船的,十之八九,都是为了个利字!而在古勇上船的,大半都是唐人。那人不满地说道:“那定然又是要去做买卖的唐人?某不是跟你说过,某不与唐人同船!”
听到最后这一句,段子良连忙朝着船舱拱手道:“某不是唐人!”
“不是唐人?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段子良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某实是奉了某家主人的令,到古勇来打探唐人的消息!”
“哦?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可有何凭证?”里面的人,显然是不太相信。
段子良连忙在身上摸了摸,摸到怀里的帛书,连忙将帛书掏了出来,请船家给送到舱里去。
帛书递进去后,过了一会,那船家才又将帛书拿出来还给段子良,然后又要请段子良到舱里坐。
段子良听到这话,知道这是答应自己乘船了,连忙拱手一阵道谢,然后,进了舱。
到了舱里,看到里面端坐主位的那人竟然起身来,朝自己拱手道:“某不知道尊驾原来身负重任而来,不惧危难,勇捣虎穴,令人佩服!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段子良见对方穿着儒雅,言谈举止不似常人,连忙答礼道:“先生谬赞!某不过是个跑腿的,实在是当不起先生的话语!”
“哦?那贵主上定然非是普通人啊!”
“何以见得?”
“贵主上竟然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收集唐人的消息,自然不是普通人!”那人突然一叹道,“可如今朝中,象贵主人一般有心之人,却不多见啊!人人竞相为了售卖唐货赚取银钱,却不知道,此实乃取死之道啊!”
段子良听言大惊:“先生何出此言?若无银钱,如何征派军队,抵抗唐人入侵?”
“唉……你可知,这买卖之利,唐人得了九成,某等才得了一成啊!”
“啊……还请先生直言!”
“你可知道,唐人售卖唐货,最喜欢的是什么?”
段子良想了想,答道:“金银、铜锡一类的吧!”
那人沉声道:“正是!可你知道,唐人得了金银、铜之后,又会如何?”
段子良只知道唐人喜欢金银铜锡,却还当真没想过,唐人买了做什么,便如实答道:“某实是不知!”
那人从案几上拿起一枚钱币,给段子良看:“多半都是铸造成了这种钱币!”
段子良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刚刚用过一枚的十文的新唐钱,这种钱用起来很方便,却不知道有什么不妥的,他便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原本,十文钱,要铜一两!你且看,这十文的钱用了多少铜?”
段子良被这一问,恍然大悟:这枚十文的铜钱,看着黄亮亮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铜所制,可无论用的是什么铜,其重量也不过两三钱重,那是断然不可能有一两的!
也就是说,唐人用从南诏用一百文钱,买了一斤铜,然后回去,这一斤铜可以铸造出五百文钱来,那便可以再买五斤铜,然后又可以铸造两千五百钱,然后可以买……
嘶……段子良突然心中一寒:这唐人未免太狡诈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突然朝那人躬身一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