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中,法国人正埋头挖掘战壕,他们大多数是穿着军装的士兵,但也有不少是平民模样,也许是附近的庄稼汉,也许是被法军征募的劳工——这兴许就是传闻法国平民参与作战的最初来源。
目睹此景此景,第2海军陆战旅第5步兵团的魏斯曼上校轻蔑一笑,遂令一营步兵协同五辆胡伯特-13战车发动突击。
在没有遭到炮击的情况下看到德军进攻部队突然出现,法军堑壕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军官急匆匆地命令士兵们拿起武器,一些没穿军服的挖战壕者飞也似地逃离了阵地。明知机枪和步枪火力无法阻挡德军战车的冲击,法军在堑壕中部署了几门野战炮,将它们放平炮口,并用木板和泥沙进行了掩蔽,直到它们开火时,德军进攻部队才发现它们的存在。
法军1897式野战炮属于加农炮,弹道低平,适合直射,配备的炮弹通常为普通爆弹和榴霰弹,虽然没有穿甲弹,但以普通弹的威力,只要打中德军战车,就能对其造成致命毁伤,但这种速射火炮的瞄具并不适合直瞄直射,炮手们惯于攻击区域目标,从未接受过对付移动个体的专门训练。这些法军野战炮连续打出十多发炮弹,却没有一发取得命中,倒是给德军步兵们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两公里宽的战场地带,配备新型发动机的胡伯特-13若是全速突击,只需要七八分钟就能通过,为了策应跟进的海军步兵,它们不得不将速度放慢了一些。
装备胡伯特-13的37毫米战车炮射程近、威力小,却配有简单实用的直射瞄具。越过战场中央,德军战车的炮击准度骤然升高,战车机枪也开始扫荡法军阵地,几门法军野战炮逐一哑火。期间,一发战车炮弹落入法军野战炮掩体,引爆了堆放在炮位旁的弹药,酿成了一次声势颇大的爆炸,大团烟尘升到了百多米高,进而引来了两架德军飞机。它们猛扑下来,向法军阵地投掷炸弹,并用机枪反复扫射。
离法军阵地还有六七十米——正好处在手雷手榴弹的投掷射程之外,德军战车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一边等待己方随行步兵,一边向法军阵地进行最猛烈的枪炮射击。
这个时候,法军阵地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冒头的,阻击火力骤降为零,德国海军步兵们趁势跟进,等他们完全与战车部队衔接上了,步兵军官遂以信号弹通知战车乘员,协同发起终极进攻。
法军阵地后方突然打来一阵迅猛的炮火,炮弹纷纷落在德军战车附近,投入进攻的德军步兵成片被击倒,其余人只好匍匐避弹,但5辆海军战车已得到了进攻信号,刻板严谨的民族性格在这一刻体现出要命的副作用,除有1辆海军战车有意识地放慢速度,余下的4辆胡伯特-13都开足马力往前冲,它们很快碾过法军堑壕,继而朝着新发现的法军炮兵阵地驶去。
四辆德军战车一过,法军士兵的蓝帽子又从堑壕中冒了出来,阵地上的火炮悉数被毁,机枪也所剩无几,两三百支步枪的快速射击仍形成了密集的阻击火力。这个时候,德军的重机枪战斗组还在有效射程之外,步兵们只能以轻机枪和步枪同堑壕中的法军抗衡,加之法军炮火的侵袭,进攻部队一时间被压制在阵地前方动弹不得。
部署在法军步兵堑壕后方的野战炮兵,藏身于一团茂密高大的灌木丛后方,并以曲射炮火轰击阵地前沿的德军部队。尽管茂密的灌木遮挡了炮焰,但大炮射击时产生的硝烟却清楚地揭示了他们的位置。从法军堑壕到这片灌木丛也就一公里多的路程,四辆德军战车在这片开阔地带快速推进,车长们有意将战车上的炮塔回转向后,以防法军士兵从身后发动袭击,然而法军步兵们并没有离开前来跟上来对付这四辆胡伯特-13,仅有少数人调转枪口尝试攻击德军战车的后部车体,而普通枪弹对它们的后部装甲无甚威胁。转眼之间,两辆德军战车已至灌木丛前方,轧平法军炮兵阵地看来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就在这时,一队法国骑兵突然从灌木丛后面冲了出来,他们一手持缰,另一只手所拿却不是马刀或者骑枪,而是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
法国骑兵一出现,四辆德国海军战车便以机枪实施扫射,连串枪弹很快扫落了十数名法军骑手,但有些骑兵机敏地绕向德军战车侧翼,避开对方的机枪火力并向它们抛出炸药包,随着导火索一一燃尽,这片田野充斥着猛烈的爆炸声,半途殒命的骑手和他们的坐骑往往被炸得血肉横飞,悲壮惨烈的进攻却未完全达到预想的效果。在近旁爆炸的炸药包没能掀翻十多吨的德军战车,也无法炸穿它们的车体装甲,唯有落在战车上的炸药包可能对它们造成致命的毁伤,但行进中的胡伯特-13并不利于“置放物件”,结果只有一辆战车因发动机起火而遭毁损,另一辆被炸坏了单侧履带。
收拾掉法军骑兵之后,所余两辆德军战车从一侧绕过灌木丛,它们的逼近迫使法军炮兵迅速丢弃大炮调头逃跑。因无步兵跟进,德军战车乘员只好放弃了将这些火炮缴获的打算,很干脆地停在外围,用战车炮向它们开火,最终引发弹药殉爆摧毁了这个法军炮兵阵地。
这个时候,受阻于法军阵地前方的德军步兵们在唯一一辆胡伯特-13型战车的支援下艰难地向前推进,前排士兵们匍匐前移,到了离法军堑壕还有二三十米的位置,他们开始投掷佘手榴弹,然后趁法军火力受到削弱的机会起身往前冲。
第一群德军步兵藉此进入法军堑壕,他们的汹汹气势没能吓倒阵地上的守军,军官们一手握着左轮,一手拎着军刀,带着端刺刀的法国兵围冲上来。
由于防御工事还未挖完就被打断,这里的堑壕加上胸墙也不到一人高,士兵们直起身时往往将脑袋和胸口露在外面,近战状态下,双方士兵都成了这个“半拉子工程”的受害者——戴着蓝帽子、穿着蓝上衣的法国士兵成了德军进攻部队的绝佳枪靶,很多人都为来自阵地前方的枪弹射杀,攻入堑壕的德军步兵则遭到了守军机枪和步枪火力的袭击。
近战变成了乱战,双方杀得人仰马翻。
依靠三人一手枪、一人三手榴的近战装备,德国海军的陆战步兵们渐渐占据上风,他们控制了越来越多的阵地,堑壕里几乎躺满了法军阵亡者的尸骸,残余的守军被压缩到了防线两端,有些人直接撤离阵地向后方退却。
战局已定,魏斯曼上校派出麾下的第二个步兵营。同伴们已经打开了进攻的道路,这个营的六百多名海军步兵得以昂首挺胸地阔步向前,不消一刻钟时间就越过战场抵达法军战线,进而跨过法军堑壕,直插位于战线后方的法军炮兵阵地,然后分兵两路,分头向法军战线侧翼迂回。彻底夺取法军防线、迫降残余守军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得知右翼部队新构筑的防线遭到突破,菲利普-贝当一面惊讶于德军的进攻速度,一面对敌人的连续作战能力感到匪夷所思,因为不但是前线部队的战报,派去视察督战的师部军团也证实了守军大量毙伤德军进攻部队的情况。贝当经历了边境战役以及在马斯河流域的交战行动,德军士兵吃苦耐劳的品格确实值得称道,但法军后卫部队的成功阻击往往能够让势头正盛的德军部队原地滞留好几个小时,而他原先指挥的步兵团就打过对手一次漂亮的伏击战,毙伤德军数百人,令克卢克麾下的一师步兵在公路上逗留了五个多小时,参与伏击的法军官兵藉此从容撤出战斗——在法国本土作战,法国军队显得游刃有余,德国人则处处被动,顾虑颇多。
贝当踌躇之时,一名参谋军官向他建议:“五辆战车已被我方毁伤三辆,投入进攻的德军部队也有较大损伤,或许我们可以趁这股敌人立足未稳发动一次局部反击。”
见贝当没有做声,这位参谋军官继而谋道:“克莱蒙将军率先抵达的骑兵营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们可以调派一列机车头,拖上六七节车厢,快的话二十分钟就能把洛里夫上校的团送到离防线两三公里的地方。两千步兵,三百骑兵,有很大的把握击溃这股德军。在发动全面反击之前,赢得一场小规模反击能够很好地鼓舞部队的士气,您说呢?”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让人心动,可贝当显然心存顾虑,他不想让对手知道自己正在酝酿一场绝地反击,若德国人警惕起来,随后的几个小时停止进攻转而埋头构筑防线,以他们的步兵火力配置,必定给投入反击的法军步兵们造成惊人的杀伤,甚至还有时间盘算反包抄战术,将法军第6步兵师及前来增援的友军部队歼灭在亚眠。
想到这些,贝当久久盯着作战地图,刚刚遭到德军突破的防御阵地是己方右翼的最后防线,在之前的电话中,他向集团军司令福煦将军保证过,在黄昏的反击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守住最后的防线,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在右翼构筑新的“最后防线”了。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标注“格里马修”的圆点上,在那风景秀丽的田野中有一座庄园,巡视防区的时候他曾远远看过一眼,庄园的主体是一座文艺复兴建筑风格的建筑,它有三层楼,占地约三分之一英亩,比正统的城堡小得多,过多的窗户使得它不适合作为军事堡垒,而它的位置也远离亚眠防线,再加上非常重要的一点——它属于一位声名显赫的参议员,这使得亚眠守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打过这座庄园的主意。
“通知恩戈伊少校,让他带着他的龙骑兵赶往格里马修,占领庄园,做好抵挡德军进攻的准备,然后给霍劳上校打电话,让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四个‘75小姐’送到格里马修。”